第450章 落幕(第2/3頁)

何苦來哉?

霧氣沉沉,春風瑟瑟,分明是暖春時節,但洛陽郊景卻給人一種淒涼肅殺的氣象,當然,蕭索的或許不是春景,而在人心。

延禧驛,作為洛陽近郊第二大驛站,自西入京必由之路,自然建在“洛長直道”上,其氛圍也自然熱烈的了,不缺人聲,不少畜鳴,延禧驛景也堪稱京畿繁庶風貌的一道縮影。

春風拂柳,綠遍谷水兩岸,長亭送別,那翠綠的枝丫嬌嫩得讓人不忍折斷。永安驛外柳亭邊,青草地間,幾駕馬車停留道側,幾名車夫安撫著駑馬,幾道身影佇立良久,擡眼東望,數十裏遠的洛陽遠在視野開外,但並不妨礙他們對帝都的留戀。

以呂蒙正為首,共八人,身著常服,作為放逐者,即將遠赴關山,到河隴、高昌任職。他們是不幸的,一朝被打落天庭,又是幸運的,保住了性命,留住了官身,沒有直落凡塵,還賺取了不小的名聲。

然而,若是給一個重來的機會,恐怕大部分人都是要後悔的,包括呂蒙正。

對於呂蒙正,太子劉旸還是比較看重的,此番特地將他放到河西,知甘州。從京尹到知甘州,其中之落差遠比品級上呈現的要大得多。

甘州是個什麽地方,雖然屬於河西的核心要地,但放到整個大漢,實在是排不上號,政治地位與洛陽更是天懸地殊,顯然,對呂蒙正來說,這是仕途上的一重大挫折。

在庶族官僚中,與呂蒙正同輩、同資歷的,以張齊賢、李沆最為著名,三人合稱“三傑”,並且是公認的前途無量,未來最有可能登堂拜相。而從知洛陽府開始,呂蒙正就徹底走在了另外兩人的前頭。

然而,經此挫敗,那原本明朗的前途,一下子晦暗了起來,誰也不知道,他會在甘州待多久,也許就是一輩子。因而,此時的唏噓,不只因為離京,更因自己那顯得晦暗不明的前途。

與之對比,張齊賢在榆林六州勞苦功高,窮數年之辛苦,總算讓當地從絕域中恢復了些生氣,據報六州人口已然重新突破三十萬。在艱苦條件下有所成就,方顯真才幹,在一個經濟發達地區刮得一些稅收,賺得一些名聲,那不算本事。

得益於在榆林恢復發展的出色工作,張齊賢也獲得了朝廷的高度認可,升任關內道。劉皇帝很欣賞那些在艱苦地區做出成績的官員。張齊賢早就簡在帝心,再兼多年的磨礪,下一步宰堂在望。

而李沆也是穩中有進,鄭州任上,稅改工作做得極佳,速度與效率兼備,還沒有引起太大的動蕩,其安撫民情、協調工作之能,可見一斑。如今,已是京畿道副布政使,專門負責京畿稅改推進,到了更高的位置上,做得仍然不錯,卓有成效。

當與張齊賢、李沆相對比時,呂蒙正此番謫遷對他的影響,是愈加凸顯的。當然,往好的方向想,甘州一任,倘若能出些成績,那對呂蒙正而言,也是一種缺陷的彌補,畢竟此前呂蒙正缺的,正是地方州部的履歷經驗,從入仕開始,他便一直是京官。

然不論如何,前提是離得開甘州,而經此一事,在劉皇帝當國時期,怕是千難萬難,想要從老皇帝心裏拔除一顆刺,既困難,且風險極大。

當然,也不是一點值得慰藉的事情都沒有,比此時站在呂蒙正身邊的徐士廉。一身淡藍色的錦袍,頭頂一個輕紗襆頭,目光鎮定,神色淡然,就連那一抹小胡子都顯得格外有個性。

指著西行大道,徐士廉沖呂蒙正道:“呂知州,再往前,便要出永安縣境了,恕在下就此別過,此去關山路遠,萬萬珍重!”

“徐庶子一番盛情,呂某拜謝不已,還請留步!”呂蒙正頷首,沖徐士廉鄭重拜道。

言罷,率先登上馬車,再度回望洛陽,又瞥了眼徐士廉,沖他微微頷首,矮身鉆入車廂內。

呂蒙正與徐士廉過去連交流都不曾有過,更別提交情了,然而徐士廉卻數十裏出洛陽相送,呂蒙正也坦然接受,同時保持著一定尊重。

原因自然不言而喻,這也是唯一能讓呂蒙正心中得到慰藉的地方,如今的呂蒙正,心裏對太子充滿了祝福,祝願他一切安好,將來能夠順順利利承繼大統。

相比於呂蒙正這邊的“人多勢眾”,張遜那邊可要冷清得多,他是單獨一家上路,去臨潢府,前來送行的除了“義弟”虞國公魏鹹信所遣家人外,同樣有太子派的人,一樣的不多言語。而比起呂蒙正,張遜心中可要有底得多。

隨著張、呂等人離京,也正式宣告著,洛陽這一場表面針對皇城司、實則限制皇權的抗爭徹底宣告失敗,在強勢的君權面前,實在不堪一擊。

有人淒淒惶惶走邊關,自然有人嘻嘻哈哈笑開顏,皇城司自王繼恩以下,可是高興壞了,就像取得了一個大勝一般。劉皇帝那道加強皇城司職權的詔書,據說被王繼恩當成寶一般,放在枕頭底下,睡覺都得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