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將士百戰歸

谷水湯湯,匯流入洛,河陰地區水脈發達,河洛文明由此孕育,而谷水則是同洛水聯系最為緊密的支脈。

谷水不算長,流域僅覆蓋洛陽以西至崤函一帶,卻是洛陽西部最重要的水脈交通,這些年,在河洛地區發展復興的過程中,也發揮了重要作用。

沿谷水向洛,擺脫了山嶺相逼,越往東,水流也越趨於平緩。水色澄清,夾岸綠樹掩映,夏日的照耀下,反射出粼粼波光,水上並不單調,總能見到行船,多是北方內河民間使用最為頻繁的汴船。

瀕臨水畔,當洛陽與關內的主幹道路上,也興起了數座市鎮,論規模固然無法與東部地區相比,但依托著東西交流要道,繁榮並不遜色多少。

道路間,不說人流如織,但商隊行人,從無短缺,越靠近西京,則越是密集。西遷洛陽後,朝廷圍繞著西京進行了大規模的基礎建設,尤其是道路建設,而西出洛陽的漢直道,到開寶九年已然抵至澠池。

寬闊的直道靜靜地躺在河洛大地上,平整的石板路上,自西向東,緩緩駛來一支隊伍,一支軍隊。

放眼望去,估摸著有數千人之眾,在大漢,尤其靠近京畿要地,這種規模的軍隊調動行進,很是少見。

旌旗林立,除玄色軍旗外,幾面字旗,在太陽的照射下,格外顯眼,“劉”字當先,輔以王、楊、郭等旗。

毫無疑問,在這個時間段,奉調進京的,只有一支軍隊,劉皇帝特命凱旋進京獻俘宮闕,接受犒賞的漠北及西域遠征漢軍。

全軍都是騎兵,基本有一部分步卒,也有馬匹代步,西北漢軍,並不缺馬。雖然已然艱難殘酷的遠征作戰中擺脫,依舊保持著嚴密的隊列,這些都是百戰余生的漢軍精銳,軍紀幾乎成為了本能,雖然沒有刻意顯露,但就是釋放出一種令人敬畏的肅殺之氣。

鐵蹄緩緩踏過,卷起陣陣煙塵,密集的蹄踏,在這開闊的道路上,演奏出一個個渾厚的音符。隊伍之中,另押送著兩百多輛大車,除了物資補給,都是準備獻給朝廷的戰利品,另外就是一些俘虜。

比如遼太平王耶律敵烈,他就是俘虜之中,地位最高的人物,也是漢軍西域作戰功勛最重要的體現之一。

剿滅西域遼軍殘部之時,也有一些契丹將領拼死相抗,比如耶律璟當初委任的耶律沙,寧死不降。耶律敵烈也帶著部屬抵抗到最後,但終究沒有直面死亡的勇氣,最終束手就縛,淪為階下之囚。

而比起一般的俘虜,耶律敵烈的待遇要好一些,至少有一個單獨的囚車,漢軍也沒有虐待,數千裏東歸之途,走得還算平穩。

只是,作為遼國嫡系宗親,曾經野心勃勃、不可一世的耶律敵烈來說,這種任人魚肉、尊嚴掃地的下場,還是深深刺痛著他的內心。當然,好死不如賴活著,與生命相比,所謂的榮辱又算不得什麽了。

“殿下,過了延禧鎮,距離洛陽也就不遠了,今日當可抵京!”行軍陣內,身著武官制服慕容德豐言語輕松地對身邊的劉昉道。

劉皇帝此前下詔召遠征將士回京,讓太子劉旸派人前去迎候,劉旸直接把這個任務交給了慕容德豐這個東宮近臣。

慕容德豐呢,知道太子殿下的關照之意,分外盡力,帶著人飛馳向西,花了小二十日的時間,一直到快穿越河西走廊,方才接到奉詔返京的遠征將士。

一路回京,劉昉都是騎馬的,再走一遭這數千裏之遙,仍舊是一段辛苦的旅途。此時的劉昉,同大部分將士一樣,都是滿身的疲憊,然而即將抵京,興奮的情緒油然而生。

唇邊細密的胡茬,仿佛見證著劉昉的成長,年輕面龐間滿是與其不相襯的滄桑氣質。聽慕容德豐之言,平日裏明亮犀利的眼神竟有些迷離,語氣之中帶著無限的感慨:“終於回來了啊!”

劉旻也是一身輕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擡手抹去額間生出一層細汗,接話道:“猶記得,去歲自西京出發,還在暮春,沒曾想,一去經年,再返洛陽,已至夏中了……”

而比起劉旻,劉昉在外的時間,顯然要更久,他是開寶七年便隨劉皇帝出巡,待到遼國劇變,北伐啟動,他便遠赴瓜沙從軍。算起來,也跨越了兩個年頭,其間的諸多經歷固然辛苦,但心智始終堅定,未嘗有一絲軟弱動情,但此時,感慨之余,內心卻是陣陣漣漪,有種近鄉情怯之感。

“一別經年,也不知洛陽是否景貌依舊,不要回京,盡是陌生之感!”劉昉嘴角掩飾不住笑意。

慕容德豐聞言,也跟著應道:“洛陽日新月異,但繁榮依舊,殿下離京已久,或許會有驚異之感,但陛下與娘娘們,卻始終惦念著二位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