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皇後的寬慰

一身酒氣,沒有去袍服,甚至沒有脫靴子,就那麽悶頭紮在禦榻上,忠仆喦脫想要伺候劉皇帝,讓他們躺得舒服些,卻被劉皇帝一腳給踹開。

摔了一屁股蹲,胸前留下了點印子,也沒有一點脾氣,只是有些無奈,也有些畏懼,當然更關心的,還是官家沒蓋被子,若是受了風涼怎麽辦。

所幸,並沒有讓喦脫糾結太久,皇後來了,讓他松了一大口氣。大符仍是一派鳳姿威儀,看了看有點邋遢地躺在榻上的劉皇帝,眉梢微彎,吩咐道:“你們都退下吧,準備一些熱水來!”

“是!”喦脫趕忙應命,躬身躡步而退,還朝侍駕的幾名宮人打了個手勢。

寢殿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只有寥寥夜風,透過窗扉的縫隙鉆進來,吹得燈火晃動。看著躺屍一般的劉皇帝,大符輕輕地嘆息了聲,悄步上前,伸手別開罩在劉皇帝臉上的紗幔,看著他。

此時的劉皇帝,臉上除了明顯帶有醺意的紅潤外,還算安詳,甚至於,隱隱發出些鼾聲。接下來,就是符後親自動手侍奉,給他脫靴,脫外袍,讓他躺好,蓋上被子,給他擦臉,細心而體貼,一通折騰下來,倒有些累到了大符。

而明顯數是換了個人的緣故,劉皇帝顯得很配合,很聽話,任由皇後關愛。

被貼心擦拭過的面上,感到一陣陣的涼意,受此一驚,劉皇帝似乎也逐漸清醒過來。睜開雙眼,眼簾所見,稍顯朦朧,明亮的燈光,黯淡的殿室。緩了一會兒,大符那張雍容也逐漸清晰了。

“醒了?”

“嗯。”

“也沒飲多少酒,怎麽醉成這般?”大符問道。

“看來我是真的老了,精力不濟了,連酒意都無法抗住了!”劉皇帝苦笑道。

“你才四十歲,何以言老?”聽其言,大符說道:“你的酒量本就不高,依我看來,你是心中有事!開年嘉慶,何以如此郁郁?”

“你看出來了?”劉皇帝嘴角一咧,問道,也只有在符後面前,他才能顯露出他最真實的一面了。

迎著劉皇帝的目光,大符嘆道:“不要說我了,與筵的公卿大臣們,只怕沒有看不出來的?他們,趙相公、李相公他們,或許正心頭忐忑,陛下為何如此,是不是他們有什麽疏漏的地方……”

聞言,劉皇帝搖了搖頭,說道:“也是,像趙普這樣的大臣,心思是何等機巧,嗅覺是何等靈敏,察言觀色,揣摸上意,朝廷中有多少人比得過他?”

“你難道真對趙普有所不滿?”大符不禁詫異,她雖然從不幹涉朝政,但對朝廷中的事務人物,也是耳聰目明的,劉皇帝如何看重趙普,她也是清楚的。

“那倒不至於!”劉皇帝當即否認,道:“趙普這個宰相,做得是很不錯的,有他在,朝廷上上下下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條,不需我過多操心。

可以說,登基以來的歷任宰相中,我最滿意的就是趙普。甚至比起虞國公(魏仁溥),在首相的位置上,他幹得要更好。

虞公我素以師禮相待,他的才幹不容置疑,他有宰相之功能,容人之氣量,卻缺乏權術,那是個君子,而趙普則不然,他不受清譽所累,專於實事,且頗具手段,不論在哪個職位上,都能發揮出其卓越的才幹。

這樣的人主持朝政,若君臣相宜,可省卻皇帝大半精力,而不用負累於繁務……”

聽劉皇帝這麽說,大符點點頭,道:“趙相公理政,確是幹練!”

“既然如此,又因為何事,讓你如此郁結?”大符問道。

聞問,沉吟幾許,劉皇帝說:“你知道,此番北伐,朝廷消耗了多少錢糧嗎?”

“不知,但定是個十分龐大的數額!”大符輕搖頭。

“是啊!”劉皇帝道:“自西及東,直接服役於前線的將士民夫,計六十余萬眾,供養這麽龐大的軍隊,對大漢來說,是個極重的負擔。

前後不到一年的時間,國庫所費,達八千五百余萬貫錢,轉運四百五十余萬石軍糧,這還只是粗略統計,只是其中最為主要的一部分損耗,實際耗費,還有所超出。

近九千萬貫錢帛,即便以當下朝廷年稅所入,也要將近三年。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自開寶年以來,朝廷近七年所儲,基本消耗一空了。

趙普已然同我稟報過了,眼下國庫已然虧空嚴重,宋琪已經代表財政司向我哭窮了!接下來,屯兵戍邊,持續北伐,援邊恢復,賞賜功將,撫恤士民,都還需要大筆支出。

宋琪同我講,來年恐怕連發放官吏職俸,公卿爵祿,朝廷恐怕都有困難了!而兩稅之收入,來年必然銳減,三五年之內,也難以恢復到開寶七年的水平……”

“朝廷已然如此維艱?”大符玉容之間,也不免露出一抹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