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一城,一戰

自懷安縣往西,至雲中不過兩百余裏,雖然仍被山脈所包圍,但高聳的峰巒,從大局上看顯得零落,不似陰山及燕山山脈那般密集,穿插於其間的道路,也好走許多。

春季的雲州,遍野之間,茂密的長芒草已然繁殖。小雨淅淅,再度阻住了禦營前進的腳步。

“春雨貴如油啊!”雨霧之中,看著四野之景,劉承祐輕輕地感嘆著。

雲州地區,是一塊盆地,不是多雨的地方,是以,雨水對其而言,更顯珍貴。然而,迎來一個好季節,值農時之際,田野之間,卻無一頭耕牛,無一名農人,白白地荒廢掉了。

這一路走來,劉承祐所見到的,幾乎荒蕪一片,人口稀疏,直接原因,就是這一場大戰。州縣百姓,逃的逃,遷的遷,死的死,傷的傷。

戰火籠罩下的雲朔諸州,實在破敗不堪,對於原本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百姓而言,漢軍的到來,帶來的,更多還是厄運吧……

“雲朔的百姓,需要好生安撫啊!”劉承祐又長嘆一聲。

雖然經此一戰,雲朔地區的人口銳減,但是多少還是留有一部分的,尤其是南邊的朔、應、蔚幾州,受到的影響要小一些,當然,這只是相對於北部幾州而言的。

雨並不大,但是纏人,身上彌漫著雨霧,那點淡薄的雨水,卻不夠劉承祐洗他那雙抓過泥土的手。張德鈞親自撐著一把傘,見狀,趕忙令人取來清水,供他清洗。

“快到雲中了吧!”劉承祐突然問道。

張德鈞當即答道:“據安將軍言,已出青陂道,眼前之山就是白登山,雲中距此三十裏。高國舅已然派人聯絡雲中行營,商洽接駕之事!”

“白登山!”劉承祐來了興趣,淡淡一笑:“記得提醒朕,有時間要去看看!”

“官家,那可是個不祥之地啊!”張德鈞小心地提醒道。

聞言,劉承祐不由看了他一眼:“你是想說,前漢太祖劉邦曾被匈奴圍困於此,是為國恥吧!”

“你倒也讀了些書!”見張德鈞點頭,劉承祐則平淡地說道:“不過,他前漢,與朕何幹?”

見狀,張德鈞立刻又改了口,道:“官家說得是,你發百萬之眾,北伐契丹,勢如破竹,連戰連捷,胡虜北遁,關山盡復,豈是劉邦那潑皮無賴所能比的!”

“創業之主,自是一世之雄,豈是你所能蔑視中傷的!”劉承祐又斥道。

這就讓張德鈞難受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幹脆閉嘴。劉承祐也是興之所致,放完風,回鑾駕之時,又提醒道:“記住,以後勿要再稱呼高藏用為國舅,他有爵位,有官職,哪天惹惱了他,找你麻煩!”

張德鈞聞言略愣,旋即應道:“是!”

或許是自尊,或許是矜持,雖然有國舅的身份,但高懷德並不喜歡別人這般稱呼他,更何況還是在軍中,高貴妃還隨駕。

一直到午後,小雨方罷。乾祐十二年二月二十日,在雲州行營的接應下,天子駕幸雲州城下,入漢營,都三軍。

迎駕之事,自不用細表,親征經驗豐富的劉承祐,早已駕輕就熟。作為“東道主”,符彥卿也早已把營壘安排妥當,只需進駐即可。

此時的雲州城,已被二十五萬漢軍,團團圍困,密密麻麻的營寨,直連天際,根本望不到邊,林立的旌旗,幾乎遮蔽上空,人聲畜鳴,匯聚起來,幾乎能撼動雲中城垣。

還是以往戰法,漢軍在城外大興土木,壕溝、陷阱、土墻、哨樓、柵寨,一系列的設施,盡顯崢嶸,以一種窒息的氣勢,壓迫向雲中城。

當然,也是兵臨城下之後,在耶律撻烈的指揮下,城中遼騎,是日夜出擊襲擾,想要疲憊漢軍,亂其軍心。

但是,當漢軍的深溝高壘立成之後,效果便不明顯了。但即便如此,遼軍也只降低了出擊的頻率,時不時地來一下子,雖然難以對圍城漢軍造成太大的影響,但就像蚊子在耳邊嗡嗡直叫,惱人。

雲中的護城壕溝,已然被填補了不少,城郭上也有不少破損,各處痕跡明顯,顯然已有過進攻。

入軍營,接見諸軍將帥,聽取關於戰況的匯報。

“陛下,雲中城中,有至少兩萬多守軍,由遼南院大王耶律撻烈統帥,都是胡人,漢民都被遷出。大軍合圍之後,發起過兩次試探進攻,守軍很頑固,抵抗意志尚堅,不見士氣低落跡象。因幾度春雨,暫且罷兵,做進攻準備……”

符彥卿坐在下首,簡單把雲中的敵情戰況向劉承祐描述了一番。劉承祐頷首,大體情況,其實他已是知曉的。

劉承祐直接問道:“遼國內部生亂,遼主急於平叛安內,乃有撤軍之舉。然為何大軍皆撤,獨留一偏師勁旅,重臣統率,孤軍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