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都安心了

傍晚時分,郭榮自衙署歸,沒有回府,而是吩咐著車駕,直向邢國公府。就如往常一般,直入內園,正遇主母張氏。

郭榮行禮,張氏比郭榮,實則並沒有大多少歲,但看著他,倒是一臉慈祥的表情,畢竟身份在那裏。知道郭榮關心什麽,指著身後,溫聲說:“夫君知道你要來,在房中等你!”

就如劉承祐“關懷”的那般,郭威直接在榻上待了一天。郭榮入內,聞到空氣中彌漫的藥味,眉微凝,快步上前,恭敬地站在榻前。

“你如今也是大漢國公,論勛爵,論權位,都不比我輕,就不必這般站著了,我可當不起!”見其狀,郭威還有心情對養子開著玩笑。

郭榮卻一板一眼的:“在朝為臣,在家為子,朝儀不可廢,家禮不可敗!”

“坐吧!”對其表現,郭威也不覺奇怪,朝他伸手示意。

郭榮這才坐下。

“今日入朝之後,便聽聞父親告病,臥榻不起,再度向陛下請辭。”郭榮微微一嘆:“病情如何?”

“你應該也知道,我是心病更勝於體疾啊!”郭威微微苦笑。

“我在衙內便聞,聽聞你染病,陛下與寧妃,親自過府探視了。”郭榮這麽說。

郭威似乎有些感慨:“傳得這麽快?”

“朝野盡知啊!”

“陛下對我的恩遇與厚待,實在讓我承受不起了!”郭威顯得有些無奈。

“今日陛下與父親,相談結果如何?”郭榮直接問。

對此問,沉吟了一會兒,似乎還在回憶對話情形,郭威說:“我與陛下,已是心知肚明,我也對他盡陳其情,如沒有意外,用不了兩日,詔制就下來了!”

又是一嘆,郭榮問:“父親去向如何?去洛陽嗎?”

“不管留在開封,還是洛陽,只怕都難徹底消除隱患!要走,所幸走個徹底!”郭威感慨著:“思來,自堯山出,也有幾十年了,當年代天巡邊,也是過家門而不入。人越老,這思鄉之情越重,我同陛下也算心有靈犀了,他當會準我回堯山。楚霸王說過,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今朝我郭威衣錦而歸,也是光耀門楣,順便重修郭氏宗祠!”

見郭威這般坦然,郭榮心情也輕松了些,想了想,說:“過個十年八載,父親未必沒有再歸京師之日!”

“以我的身體,能不能再活那麽久,都是問題!”郭威灑然道。

見郭榮想要說些什麽,郭威伸手止住他,神情逐漸恢復了嚴肅,異常鄭重地對他道:“有件事情,我思慮已久,想要和你商量一下!”

“父親請講!”察覺到郭威語氣的變化,郭榮臉上也增添了幾分嚴肅性。

坐起身,深吸了一口氣,郭威說:“你改回柴姓吧!”

說是商量,但語氣很堅決。此言於郭榮而言,不啻於一道驚雷在腦中炸響,臉色劇變,難得失態地站起了身。然而過硬的心理素質,讓他迅速穩定下心神,又慢慢地坐了下來,沉容思量幾許,擡眼看著郭威,問:“有此必要嗎?”

顯然,郭榮明白郭威此舉目的所在。而觀其表現,郭威也有所感慨,像郭榮這樣的子嗣,他又何曾舍得啊。

“其實,早在淮南之戰以後,我就有此打算!”郭威鄭重地點點頭:“唯有如此,方能徹底打消陛下的疑慮,也向其剖胸以表我父子心跡!自回京以來,我也在認真思量,郭氏在朝中、軍中的影響,還是太大了,天下逐漸歸治,天子又非易與之主,而今大權獨握,手掌乾坤,豈能容郭氏。

似符家、高家、折家,在朝中的權勢、地位,可謂雄厚了吧,但那終究難觸及根本。而我們則不同,發於河東,起於禁軍,這才是護持劉漢江山的主要力量。如今,更進一步,又成外戚,縱陛下不加猜疑,我都覺心驚膽戰。

乾祐初年的輔臣,而今也只余下我一人了。陛下納郭寧,給我晉相,給你封國公,無一不是予我以暗示,唯有求退而保平安。”

頓了下,郭威繼續說:“以你的精敏,想來也能看中其中的問題。我知你是個有大志的人,陛下用你,固然是看重你的才幹,但是,郭氏的身份怕會成為他心中的一根刺,時間越久,紮得越深,終會成為他信用你的阻礙。

一旦脫離郭氏的身份,你便可以自立門戶,放開手腳,大施才幹,輔弼聖朝,削平諸國,一統天下,還復河山,青史留名。”

“你未及童冠,便跟在我身邊,小小年紀,便能將府中庶務打理整齊,供養上下。當年,我家道中落,膝下無子,收你為子,既是喜你謹厚,也想傳宗接代!”說著說著,郭威又回憶起來,語氣中也帶有少許感傷之色:“但如今,時移世易,我卻不好再讓你這當朝樞相,承郭家之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