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戰而屈人之兵

迎著一幹將領的目光,慕容延釗少作沉吟,鄭重說來:“近幾日,本帥兼采群議,以定湖湘攻略,今已有所考慮。

湖南之地,久經戰亂,殘破不堪,丁口薄弱。然周行逢為對抗朝廷,擴軍備戰,是為窮兵黷武,其麾下兵馬已逾五萬。以湖南之力供養,實難堪其負。

再兼去歲湖南大饑,存糧幾乎消耗一空,而今周逆新糧未入,軍需短缺,幾乎連作戰口糧都需竭上下財力,向南唐、偽劉購置。

是故,本帥決議定湖南,不求速戰,只欲緩圖。相持不下,急的是周逆,根據武德、軍情兩司調查,以湖南的如今的情況,周行逢根本支撐不了一月,屆時,逆軍可不戰而潰。

而在這一個月之內,我們只需防備,便是周逆做困獸之鬥。到時候自可長驅直入,直下朗、潭,全取湖湘,徹底平定荊湖!”

原本,慕容延釗的打算,是在三江口打一仗,力求一戰制勝,而下湖南。但是,自情報系統那裏了解到湖南的虛實之後,便轉變了想法。

原因只在,周行逢在湖南的備戰,可以用喪心病狂來形容。以眼下湖南不到9萬戶的人口,聚兵五萬,即便刨除數千蠻兵,後方還有一部分維持統治秩序的地方軍隊以及輜需輸送之人力,完全是窮兵黷武,近乎全民皆兵。

而周行逢屯於前方,用以作戰的五萬兵,也是軍器不全,甲胄稀缺,很多抓來的壯丁,只能用原始的竹木做武器。真正有一定戰力的,也只有隨其起家,在內戰之中打出來的那批牙兵,擴充之後,戰鬥能力不免下降。再者,此前湖南內部混戰烈度很低,縱使以那不足一萬的牙兵為骨幹,在面對中原強兵之時,能有何等表現,還是存疑的。

軍力上的對比,暫且不談,兩路加起來,就算是五萬頭豬,想要全殲全抓,也要費些功夫的。最讓慕容延釗對戰局感到樂觀的,還得屬湖南內部州縣的糟糕情況。

在大肆備戰的背景下,受苦受役的永遠是基層百姓,去歲饑荒之時,周行逢還是他們的恩人,如今就變成催命的仇讎。為籌措軍用,周行逢的軍府是橫征暴斂,湖南民間,已是怨聲載道,抗征之事屢發,為此也是一場血腥殺戮。

在周行逢的高壓政策統治之下,湖南為數不多的地主、富商,也是流盡了血。在周行逢本不得士民之心的情況下,他對於湖南的統治實則已是搖搖欲墜。

是故,只要周行逢在應對朝廷大軍之時,不能取得進展,哪怕只是一點不利消息,也能引起楚軍的崩潰。至於其內部局勢,一個月都是保守估計,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是一次大的動蕩,諸州士民,喜迎王師入湘。

作為一名熟知兵法、深明韜略的當世名將,慕容延釗自有其用兵之法,能夠不戰而屈人之兵,也是他的追求。而荊南的提前順利拿下,也給了他更充足的時間、空間與錢糧,去執行此策略。

察湖南局勢,他甚至已經預感到,此番南征,最終會演變成政治問題進行解決,至於軍事鬥爭,反倒是次要的。

當然,擺在朝廷面前的首要問題,仍舊周行逢武裝起的那支軍隊。只是,慕容延釗打算拖垮周行逢,對於從征的漢軍將校們,卻不那麽美妙了。

一將功成萬骨枯,若是沒有將士的犧牲,沒有激烈的廝殺,他們的功勞,也是會打折扣的。

“都帥,要是如你所說,那我們此番南下,不就成只行軍,不打仗了嘛!”史彥超有些不樂意了。

在大漢禁軍的高級將領中,史彥超算是那種好戰成性的,脾氣粗暴,作風硬朗,勇武敢戰。此番南下,他也就完成了一次百裏奔襲江陵的成就,但在曹彬的勸解下,也沒廝殺上,頗為郁悶。

聽其言,慕容延釗反倒露出了笑容,擡指強調道:“將軍此言說得準確,諸位可暫收殺戮之心,或將此戰當成一次遠途行軍訓練!自古以來,善戰者無赫赫之功,若得不戰而屈人之兵,又何需多消耗將士們的性命?用弟兄們的血肉,來積攢我們的功勞,諸將又於心何忍?”

“都帥什麽時候這般仁慈了!”史彥超聞之,則更加郁悶了,忍不住道:“我數千鐵騎南下,本該縱橫荊湖,然到此為止,尚未經一戰,未發一矢。如都帥所言,若是息了戰心,將士們松懈了,若有他變,如何應對?”

“史將軍又提醒本帥了!”慕容延釗神情變得嚴肅,環視一圈,以一種告誡的語氣說道:“緩戰、避戰,不是休戰,在行營整體戰略之下,各軍兵心士氣之維持,猶需加強。倘有懈怠者,軍法處置!”

慕容都帥此言落,在座的漢軍將領們,更加難受了,但迎著其嚴厲的眼神,都還得大聲應是。不管如何,漢軍軍法的嚴苛,可從來都不是開玩笑的,尤其還處戰爭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