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杯酒釋權

“……事情就是這樣,經何都帥調解,李、馬二將的爭端,方才平息,各退一步進城。如今北將,分開安置在賓館之中,等候召見!”崇政殿內,趙曮將開封城前的小插曲,向劉承祐匯報了一遍。

“呵!”劉承祐反應倒還算平靜,以一種玩笑的語氣,對趙曮道:“讓你去接他們,倒是有幸看了這麽一場好戲!”

對皇帝這話,趙曮有點難明其態度,拱手應道:“軍使們久在戎伍,性情暴烈,有所沖突,也是可以理解的!”

劉承祐則冷冷道:“難得來一次東京,大聲爭執於京師腳下,侮辱怒罵,相互攻訐,引眾人圍觀,還有大漢將帥的體面嗎?這是讓東京士民,欣賞他們的驕慢跋扈之姿嗎?

若不是何福進制止,他二人是否還要拔刀相向,再讓眾人看看他們的勇武嗎?”

“李筠這些年,倒是驕氣益盛啊!隔著開封城墻,朕都感覺到了,這初來乍到,滿嘴非議,滿腹怨艾,他想幹什麽,向朝廷示威?向朕示怨?”劉承祐說著說著便笑了,嗤笑:“馬全義戍邊這些年,脾氣卻也是漸長呐!”

見劉承祐這震怒狀,趙曮趕忙躬身勸解:“陛下息怒!”

劉承祐臉上,實則並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只是語氣言辭,令人忐忑。沉吟幾許,幽幽嘆道:“自唐末以來,這驕兵悍將難制,都是每代每朝君主,難以避及的問題。趙曮,你說,朕當如何制之?”

面度皇帝拋來這麽個大問題,趙曮一時有些愣神,見他似怒非怒的樣子,想了想,小心地道:“自陛下禦極以來,整軍改制,大去前代弊端,軍中不正之風,已然大大清肅。李、馬諸將,戍邊已久,不似禁軍,常受陛下感化教誨,保留有前代陋習,言行有所放肆,倒也不足為怪。而馬軍使,受陛下恩拔,乃心腹幹將,此番也是出言維護陛下與朝廷,反應雖則激烈,倒也看出一番忠誠……”

聞其言,劉承祐稍顯意外地看著趙曮:“你這番話,倒也中肯!”

“陛下,北方邊將們,是否先召見?”趙曮請示道。

“不用!”劉承祐不加考慮,直接吩咐著:“明日嘉慶節,將進京的節度、防禦、軍使們,集中到萬歲殿,參加禦宴!”

“是!”

趙曮退下,劉承祐則默默思量起來,嘴裏輕輕念叨著:“李筠……”

李筠其人,歷仕唐、晉為將,擅騎射,負勇力,有統之才幹。當年欒城之戰後,率部投靠劉承祐,被拜為將軍,從立國以來,便一直在北邊戍防。

不過,此人性格是個大問題,暴躁易怒,殺性重,心眼也不大。自負才幹資歷,以經年北戍而無升遷,頗有怨言。

當初,調整北方布防之時,他就想爭北面都部署的位置,結果劉承祐屬意老將何福進,那個時候,就已經不服了。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大漢於西、南用武,軍中崛起了一大批後進將才,受到大力提拔,李筠在北邊聽說了,心裏則更加不平衡。但如今,大漢各地,他李筠也只算一普通軍使了。

在李筠看來,這就是皇帝與朝廷的薄待,忽視他們戍邊之功。事實上,以劉承祐對北部邊防的重視,怎麽可能會薄待諸將士,嚴於軍法的同事,從來都是關懷加愛護。

對李筠,雖未升職,但有加勛爵俸祿,畢竟北線無戰事,也不可能隨便高拔。但李筠不理解,或者說不滿足,以至於其怨氣,劉承祐在東京,都時常聞之。

是故,對於今日,其在開封城外的表現,劉承祐雖有不滿,卻也不算過於意外。只是更加堅定了,趁著這個機會,將之調離北方,再讓李筠掌兵,遲早要出問題。

三月七日,是漢天子劉承祐的生日,定位嘉慶節。乾祐七年,則為劉承祐的本命年,他二十四歲了。

此番天子壽誕,表面上動靜挺大,但操辦起來,卻十分簡單,只在崇元殿上,借著大朝會的機會,受內外公卿大臣的朝拜,聽其賀詞,連禮物都不收。

而唯一的禦宴,卻只是招待進京的外臣們,是故,萬歲殿的禦宴,從一開始,就透著些不尋常的氣氛。

傍晚時分,漢宮萬歲殿,食案整齊設列,近二十名來京將臣,已然在座,禮樂歌舞已起,宮廷靡靡之音,令人陶醉。

李筠在列,飲酒吃肉,大贊宮廷佳肴之美味。但酒勁兒一上來,便管不住嘴了,忍不住嘀咕道:“為了給天子賀壽,將戍邊大將,盡數召回,倘若北邊有事,胡虜南寇,如何抵擋?”

四下掃了幾眼,看向禦案,只見空蕩蕩的,仍未見劉承祐身影,又道:“我等將臣齊至,以候多時,陛下何在?”

“李筠,你給我住嘴!”聽其言在旁的老帥何福進,頓時呵斥了一句,怒色滿面,華發沖冠,老眼中盡是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