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武德司獄

有別於大多數人的想象,武德司獄內,整體幹凈而整潔,除了密不透風,陰冷少光之外,對於罪犯來說,還算舒適,至少比起開封府獄是這樣的。當然,那一道道獄門,一間間囚室,一件件刑具,也都整齊劃一。

比較諷刺的是,如今武德司獄內,關押著武德司的最高長官。

空間狹小的囚房內,黑黢黢一片,從被投入此間開始,王景崇就惴惴難安,心悸不已。情況,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嚴重得多。

原以為,會因辦事不力,被皇帝責罰一頓,他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並且,他還打好了應付天子的腹稿,但是,完全沒用得上,劉承祐見都沒見,便將他下獄。

囚室的修建,用料很奢侈,竟然是鐵柵欄。抓著細長的鐵條,感受著那直透心底的寒意,王景崇有種甚牢自囚的感覺。

用力地拍著鐵柵,手生疼,卻只能發出一陣沉悶的碰撞聲,王景崇扯開了嗓子喊道:“來人,我要見陛下!”

嘶吼的聲音,在通道內傳遞、反射,直至消失,但一直到他喉嚨沙啞,都沒有得到任何反饋。

“不用喊了!這可是你王司使定下的規矩,無人會應的!”一道微弱卻帶著譏諷的聲音,自對面囚牢傳來。

王景崇眉頭一凝,視線投過去,發現在陰角黑暗處,一道人影動了動,就如一只躲在陰溝裏的老鼠,自黑暗中走出。

在過道墻間,黯淡的松明火光下,王景崇發現,那是個男人,看不出年紀,體型瘦弱,滿臉胡茬,面色慘白。不過此時,其人竟沖著王景崇笑,帶動著臉上的疤痕,顯得有些滲人。

王景崇是見多了世面的,眉頭微凝,盯著他,冷聲問道:“你是何人?”

“哈哈,不足一載,王司使竟已然忘記了在下這微末之吏了嗎?”那人眼神黯淡,但看著王景崇,卻顯得格外有精神:“給王公提個醒,當初,你派人將在下拿來,要在下舉告前三司使王公……”

聽他說起這事,王景崇反應過來了,此人是王章舊僚屬。當初,因楊邠之事,王章對王景崇諸多蔑視,常使他在人前難堪。彼時王章雖有隱退之狀,但仍居計相,位高權重,王景崇一時不好對付。

後,王章因病重,徹底淡出朝廷,王景崇尋到此人,想讓他出首,狀告王章。沒曾想,此人骨頭很硬,毫不猶豫地拒絕,不願背主,並且對王景崇一通謾罵,直接被下獄拷打。結果,還沒等王景崇陰謀得逞,王章便故去了,此人,也就一直在武德司獄,未加料理,直到如今。

“原來是你這賤吏,竟然還沒死,苟延殘喘至今!”王景崇目光微凝,不屑道。

聞言,其人笑容更盛,攤開手,說:“還要感謝王司使的照顧啊!在下一直不知,苟這賤命,留此殘軀,是為了什麽。現在知曉了,就是要看看,你這陰險酷吏,是何下場!

而今報應來了,蒼天有眼啊!”

王景崇面皮抽動了一下,目光愈顯陰冷,透著寒意。不過那人,卻無所決,見其狀,反而愈顯痛快,好奇地問道,語氣中仍帶著滿滿的嘲弄:“不知王司使,又立了什麽大功,構陷了什麽良臣,得以至此啊?”

王景崇慢慢地平靜下來,冷冷地道:“你這賤吏,竟敢在老夫面前猖狂!不過暫居囹圄罷了,陛下用得著老夫的地方還多著。”

老眼之中,閃著一絲殘忍的幽光,王景崇道:“死灰亦有復燃之時,而況於老夫!你可以先想好,如何去死,待老夫出去,會成全你的!”

聽王景崇這恫嚇之言,那人無所謂的樣子,哂笑一陣,眼神再度黯淡下去,慢慢地縮回墻角,在陰暗的角落中,嘿嘿冷笑……

王景崇的心態,實則沒有那麽好,尤其是生死利益相關的當頭,更難真正保持冷靜。未己,開始在囚房中來回踱步。

“來人,提供紙筆,老夫要向陛下上書!”

只可惜,無人應答。

就在通道外邊,就有司獄兵卒當值,對其叫囂,置若罔聞。

押房之內,兩名獄吏,喝著小酒,抵抗著這監牢之中的寒氣。

“獄長,終究是司使啊,若不作理會,待他出去了,必然記恨,屆時恐怕……”其中一人,朝裏邊望了望,疑慮道。

獄長神情寡淡,見其惴惴難安,淡淡道:“你怕他王景崇?”

“武德司上下,何人不怕?”

王景崇在武德司內,還是很有威勢的,即便如今落難,大部分人,還是不敢小覷他的。

獄長不屑地啐了口唾沫,說:“他如今,只是個罪徒、囚犯,怕他作甚。你我為獄吏,掌管此處,是他該怕我們才是!你有見過,有誰能入了司獄,還能完好地走出去?別人不行,他王景崇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