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禦帳議戰

就如劉承祐所打算的那般,在淮南暫停攻勢,取消一切軍事計劃後,幾路漢軍,當真在淮南安穩得度過了整個冬日。三九過後,雖則仍舊濕冷,但已不似前番那般森寒侵骨。

“陛下,這是諸軍上報,各部凍傷亡情況!”禦帳之中,慕容延釗呈上一小劄,稟道。

龍床之上,劉承祐盤腿坐著,絨被將兩腿裹得嚴實,自張德鈞手中接過禦覽。慕容延釗則說道:“行營諸軍,前後加起來,有近兩千人,不能戰者逾千,隨軍的役夫,則更加嚴重,前後四千余人……”

“這些,都是非戰之損呐!兩千士卒,幾可成軍,為一偏師,替朕攻城略地了!”放下書劄,劉承祐感嘆道:“朕終究還是小看了淮南的冬季啊,論苦寒雖不如北地,但此間濕冷,對於我北兵,也甚是難熬啊!”

作為皇帝,各項措施到位,都覺濕寒侵骨,而況於底下是士卒、役夫。可以肯定,參與此次冬圍壽春的將士,多少會有些風濕反應。也是可以理解,多少歷經戎馬的沙場將士,壽命難以長久,就這等熬寒冒暑,豈能不傷及身體。

“陛下,大發府庫,不吝錢糧,籌措禦冬之資,已是愛兵如此,上下將士感之。然自然之力,沛然難擋,終非人力所能及,陛下不必過於掛懷!”李昉在旁,說道。

對於其言,劉承祐並沒有多作評價,稍作考慮,說道:“所有人員,包括士卒、役夫,悉數造冊登記。輕傷之卒,不要吝惜湯藥。士卒不能戰者,送歸東京,凍傷役夫,遣還各州,待戰事結束後,由兵部及各州官府,發給撫恤!”

“是!”慕容延釗與李昉同時應命:“陛下仁德!”

“我軍如此,壽春城中,又是何等光景?”劉承祐轉念一想,問道。

同樣候在帳中的李少遊,聞言,閃過一抹尷尬,回道:“陛下,壽春守軍,防備甚嚴,臣安插在城中的細作,一直杳無音信,沒有消息傳出,只怕是出了些狀況!”

李少遊哪裏知道,何敬洙在壽春城內的戒嚴力度很高,關於城池的布防,更是嚴禁任何閑雜人等靠近城關,但有近者,直接斬殺。

“能將城池,守備得如此密不透風,這何敬洙,倒也不負其名。如此老將,以李璟之用人,若非身逢其時,只怕泯然眾人了!”劉承祐卻對何敬洙誇了幾句。

“臣辦事不力,請陛下責罰!”李少遊躬身請罪。

慕容延釗則道:“不過冬至以來,前哨的士卒,還是幾次聞聽到城中有亂聲,如此異動,只怕城內並不如其表現得那般平靜!”

“延釗此言中可!壽春已是孤城,援軍畏阻,糧道斷絕,有兼嚴寒,物料難豐,何敬洙強守之,不過做困獸之鬥罷了。何敬洙或許意志強悍,但城中的軍民呢?有多少人,願意陪他一起與壽春共存亡?”劉承祐兩眼,異常平靜:“玉石俱焚,說著容易,這世間,又有多少人能直面這大恐怖?”

朝李少遊揮了揮手,淡定地說:“你也不用向朕請罪,對於我軍來說,城中傳不出消息,便是好消息,至少,沒有壞消息!”

“陛下英明!”

乾祐五年春,正月初一,劉承祐於淮南行營禦帳,召集諸軍將帥,舉行禦前會議,商討作戰事宜。

“自去歲秋末始,大漢前後調動軍民二十萬,靡費何止億萬,東京禁軍泰半在此。歷時三月,淮南的冬季都熬過去了,而今開春,一年之始,我軍該動起來了。付出了這般大的代價,此番,朕定要掃平淮南!”劉承祐一開口,便定下了議軍的主題。

其言落,孫立當即起身,激越道:“陛下,就請下令吧!將士們早就想痛快地打一仗了,只要陛下戰刀所指,縱然刀山火海,末將等也願赴之!”

“稍安勿躁!”看得出來,孫立戰意高昂,劉承祐沖他擺擺手以作安撫,對慕容延釗道:“先讓慕容都虞侯,將敵我形勢,給在座諸位講講!”

受意,慕容延釗起身,先作了個禮,方才走到作戰輿圖前,道:“陛下,諸位。自淮東經略使郭榮,攻占山陽以以來,整個冬季,大漢與偽唐之間,戰場形勢再沒有大的變動,整體偏平穩。

偽唐因前敗,固處守勢,不敢貿然出擊。不過就金陵及江淮各州的細作所探,偽唐整個冬季,都在備戰。

湖南那邊,邊鎬率兩萬余唐軍回師,已調至合肥。加上這兩萬師,即便刨除衛邊守京的軍隊,偽唐仍能,調動十萬兵馬,北上與我軍交戰。可以料想,開春之後,在淮南,我軍與唐軍之間的大戰不可避免。

下淮四鎮,濠、楚已在我軍之手,泗州已為孤城,郭榮軍已扼其喉。壽州這邊,陛下親率大軍,以圍壽春。合肥的唐軍,距離我軍最近,兵力已增持四萬,威脅甚大,不過前番宋齊丘以其黨徒陳覺調至合肥,接替許文禛為援應副使。陳覺此人,誇誇其談之輩,不足為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