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0章 道心染塵

在孤小星身後，司銘被道海束縛，幾欲掙紮卻無濟於事，因而臉上的神色也越發猙獰與癲狂。

可就在他聽到紀小靈聲音，看到紀小靈身影的瞬間，眼中的瘋狂忽然全都化作了恐懼，就宛如是罪民遇見了暴君，心生無盡惶恐！

紀小靈只是直勾勾看著孤小星，見其只是愣在那裏，並不回答自己的話，她不禁偏了偏腦袋，眼中的好奇與純真更濃，卻又忽然問出了與她這可愛模樣並不相符的話。

“小哥哥，你是來殺我的嗎？”

她的聲音清澈，不工於心計，不戴以顏色，只是發自內心真誠的詢問。

可也正是這種真誠，讓孤小星神色復雜，嘴唇微啟，卻難以去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從紀小靈的身上，他看到了呂靈兒的影子，無論是那熟悉的容顏，還是“小哥哥”這個稱呼。

尤其是對方的那份天真無邪的模樣，不禁讓孤小星想到了初遇呂靈兒時，她也是這般。

他本是來殺她的，也是來帶走她的，可看到這樣的紀小靈，孤小星的心中，卻湧起一抹復雜！

特別是當他看到紀小靈長發間，一個宛如丹爐的頭飾時，“靈兒”二字更是下意識呢喃而出。

可這二字落到紀小靈這裏，卻讓她大眼睛立時明亮起來，微微激動道：“你怎知曉我叫靈兒，小哥哥是認得靈兒嗎？”

孤小星往前一步，離開了道海，看著紀小靈，微微思索後說道：“你不記得以前的事？”

“不記得了！”

紀小靈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寞，但很快又流露出期許的笑容，看著孤小星，雙眸璀璨如星辰，“小哥哥能告訴靈兒以前的事嗎？”

孤小星怔怔看著對方的模樣，一時間竟分不清她口中的以前，所指是紀小靈的以前，還是呂靈兒的以前！

但在心底深處，孤小星還是明白，她口中的以前，必然是前者！

眼前之人，是紀小靈無疑，只能說造化弄人，她在沖擊第六古境失敗後，隕落成為了忘我惡靈，卻又在復生後，忘記了曾經！

那她，還是紀小靈嗎？

孤小星默默擡頭，目光欲透過層層紅雲，去看那蒼穹之上的陽殤，可又無法將之穿透，只能看到散落的微光。

生死之間，有無限種可能，拋開不可復生的真死，在以前的孤小星看來，復生一個人，很難！

而現在，孤小星看到了多種可以復生的手段，似乎復生一個人，並不難！

可越是接近目的地，孤小星的心，卻反而迷茫了！

正如他此刻的眼，穿不透紅雲，看不到天，眼前復生後的紀小靈，讓孤小星心中忽然產生了一個疑問。

“我一直以來想復生的，那個所謂完整的她，是否，也只是我心中的她，而非是真正的她？”

孤小星從不相信前世今生這個說法，他認為一個人的三生，其實就是三個不同的人，雖有因果牽連，但彼此之間卻都是獨立存在的！

記憶，只是一種人於世間存在過的痕跡！

難道，今生覺醒了前世的記憶，就能否定今生的所有，而由前世來成為今生，來取代今生嗎？

難道，這不應該只是今生在偶然間，拾取到了前世存在過的痕跡而已嗎？

前世，已經死了！

死了，就是死了！

而這，又未嘗不是一種真死呢？

如此刻的紀小靈，即便她哪一天忽然回想起曾經，也只是代表她撿到了上一世紀小靈的記憶片段。

或許她會因為這段記憶，受到極大的影響與改變，但前世的紀小靈，永遠無法取代她！

這類似於孤小星曾經聽聞過的一門邪法，喚作記憶奪舍法，以自身記憶去奪舍他人，占據思想主導。

但實際上，奪舍之人已經死去，所謂的記憶奪舍，不過是以自身記憶，去改變他人思想。

其實這已經不能稱之為奪舍，而是一種記憶融合的思想改造！

這與前世今生，也是一個道理！

孤小星之所以忽然思及此間種種，並非矯情，而是所見所感，讓他忽有此想、此念！

道心這個東西，往往就是如此，最純粹，也最復雜，最肮臟，也最無瑕！

明明只要堅定不移，朝著心之所向不斷前行即好，但在這條路上，卻又存在了萬般險阻，重重迷霧！

為了這個心之所向，明明可以不擇手段，做盡三千惡，殺盡世間人，但那顆向道之心，卻永不蒙塵！

一旦染塵，便是身陷險阻，墜身迷霧！

亦如此刻的孤小星，心中湧現出迷茫，他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如何做，才算是真正復生一個人！

那句讓無數人絕望的話，再度回蕩於他的心神間。

人死，不能復生！

“小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