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賀予城開車帶著周凡渡跨越了半個主城區, 最終在一家老字號飯店門口停了車。

這家飯店的主打招牌菜是大盤雞,進入夏季後,會多推出一道麻辣小龍蝦作為招牌菜。

由於這家飯店距離東輔刑偵支隊比較近, 所以賀予城經常會在結案後帶著組裏的隊員們來這裏吃頓飯,犒勞大家一下。長此以往, 飯店的老板也就認識了他。

午高峰已過,店裏面的客人們已經不多了。賀予城一走進店裏, 老板就迎了上來:“喲,賀隊, 今兒怎麽突然來了?”

以往賀予城來之前都會提前給老板打個電話, 預定一下台位, 畢竟隊裏人多, 要是不提前定好容易沒位置。

“饞你這口兒了。”賀予城一邊往最裏側的那台空桌子走,一邊對老板說, “還是老幾樣。”

“誒,好嘞!”都是老顧客, 所以老板壓根兒沒多問,回了一聲後就去後廚報餐了。

賀予城在角落中靠墻的那張椅子上坐了下來——這是職業習慣使然,坐在這裏可以不僅可以大幅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還能將整間飯店的角角落落盡數收歸眼底。

周凡渡在他對面的那張椅子上坐了下來,表現的倒是挺鎮定自若,內心依舊卻是一片忐忑。這種忐忑就像是皮鞭似的不停鞭策著他的軀體,令他不敢松懈分毫,坐姿極為筆挺,雙手搭於膝頭, 渾身肌肉緊繃, 一點兒都不像是來吃飯的, 倒是像來和首張匯報任務的。

賀予城端起了桌上的白瓷茶壺,倒了杯茶,推倒了周凡渡面前,笑呵呵地說:“緊張什麽?叔又不是外人。”

周凡渡連忙握住了茶杯:“謝謝叔!”

賀予城又給自己倒了杯茶,舉起杯子啜了一口,放下茶杯地同時,漫不經心地發問:“叫什麽名字呀?”

周凡渡立即回答:“周凡渡。凡間的凡,渡水的水。”

“哦。名字不錯。”賀予城又問,“多大了?”

周凡渡:“二十一。”

賀予城緩緩點頭:“和夕夕一樣大。”又問,“知道為什麽請你吃飯麽?”

周凡渡猶豫片刻,果斷點頭:“知道。”

賀予城被逗笑了:“知道還敢來?不怕是鴻門宴?”

周凡渡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開口:“我和小多從小一起長大的,七歲就認識了。”

賀予城蹙眉:“小多?”

周凡渡解釋道:“就是夕夕。”

賀予城了然:兩個夕湊在一起,可不就是多麽?

隨後,賀予城又問了句:“是她自己改名了,還是你給她改的?”

周凡渡:“只有我這麽喊她。”

呵,你小子還挺特別的……賀予城的心裏一下子就不舒服了起來,比被針紮了還難受。喝口茶緩了緩,他才繼續開口:“你們是小學同學?”

周凡渡回答:“是鄰居,也是同學,從小學到大學一直是,從來沒有分開過。”

賀予城:“……”

這比讓他挨一子彈還難受。

難受的說不出來話。

他至今仍然記得,在夕夕上小學的時候,自己經常會偷偷摸摸地去她學校門口看她,幾乎每次都會看到她和一個高高帥帥的男孩在校門口吵架拌嘴、拉拉扯扯,看得他心裏特別不是滋味——那個時候夕夕才七八歲,他就開始在心裏念叨“女大不中留”這句話了。

後來,他以拳擊教練的身份接近她,偷偷教她學搏擊和散打。每次約定見面的時候她都會跟他絮叨一些學校裏面的事情,幾乎每件事情都和一個男孩有關。在夕夕嘴裏,那個男孩沒有名字,只有代號,叫“煩人精”。她不是吐槽這個“煩人精”,就是講一些和“煩人精”有關的事,還說“煩人精”總是欺負她,等她學成出師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打爆“煩人精”的頭,讓他跪地求饒。

他曾經一度很好奇這個“煩人精”到底是誰,能讓他閨女這麽念念不忘,但卻一直沒有機會。後來他的真實身份被曝光了,閨女一氣之下直接和他斷絕了來往,他更是沒有那個精力去尋找“煩人精”了。久而久之,他都快忘了“煩人精”的存在了。直到此時此刻,被遺忘了許久的記憶重新破土而出。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賀予城嘆了口氣,擡眼看了一下坐在他對面的周凡渡,沒好氣地心想:不是要打爆“煩人精”的頭麽?怎麽還全須全尾的?只會坑你老爹。

賀予城又喝了一口茶,卻一點滋味都沒品出來,放下茶杯後,繼續發問:“放暑假了你們倆怎麽不在家裏住呢?那個小破地下室比家裏的大別墅舒服?”

周凡渡回答:“就是想體驗一下自力更生的感覺。”

賀予城笑了一下,點著他的鼻尖說:“你小子心理素質相當不錯,當著老刑警的面兒撒謊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又說,“我們審犯人的時候,最頭疼的就是你這種人,看起來慫,實際比誰都難搞,骨頭硬著呢,不到黃河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