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誅逆賊

山河明月升,夜深無人時

“你別做夢了......”雲樺報復詛咒般, 嘶啞地說著,“你就算殺光了全天下的人......他也不會回來......”

“你不想想......你都對他做過什麽?你哪怕當時直接殺了他......他怎麽可能願意回來和一個瘋子——”

穆離淵握著劍柄的手猛然用力向下,雲樺口鼻噴出大股鮮血!

穆離淵深吸口氣。

他已經忍了很久沒有痛快地殺過人。

但此夜, 他所有的仇恨與欲|望都匯聚在了頂點!

血海浮沉,腥風肆虐。

他聞到熟悉的殺戮氣息。

讓他覺得美妙, 讓他無比暢快!

他從沒有為過一件事一個人將欲|望隱忍如此之久。

除了江月白。

這麽多年來, 他將修士們養成靈息器皿,甚至把自己也當做器皿——他的魔元沒了, 全靠死生之花支撐,可那朵花也源源不斷吸收著他的命脈。

他與花已經融為共生一體。

死生之花無時無刻不在侵蝕嗜咬他的經脈。

讓最痛的那夜的余溫, 延續了整整九年。

魔心撕裂, 他在失去江月白的那夜,失去了所有的五感。

但這朵花讓他恢復了五感——除了眼睛。

可他不介意, 甚至很滿意。

因為他不想再看這世間任何東西。

不想看那些醜惡的虛偽面容。

也不想看那些優美的世間風景......

他看風動, 會想到江月白手裏隨風飄揚的劍穗。

看雲起, 會想到江月白柔軟如雲的衣擺。

看月色, 會想起江月白的眉眼。看雨落, 會想起江月白在他身下流的淚。

他不管看到什麽, 都只能想到江月白一個人。

他很想他。但也不敢再想。

他已經太痛了,承受不住從想念裏落空的痛。

所以他寧願什麽都看不到。

只用聽就夠了。

他聽到近處腳下的人在謾罵、聽到遠方的修士在哀嚎和慘叫、聽到無數惡獸在瘋狂地撕咬肉|體......

他唇角漸漸揚起——

真好。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死了, 多好。

除了江月白, 誰也不配享用這天地間的靈息。

他才不會把得到的東西和誰平分。這裏的人殺光了, 他現在就要去殺了那個和他做交易的滄瀾門叛徒!

穆離淵轉身,一步步向著靈海盡頭走去。

雲船的巨影在濃霧裏浮現。

藍衣侍從如點點幽火出現, 靜立待命。

穆離淵低聲說:“把那個人帶出來。”

可是侍從卻低頭道:“回尊上, 那個人他......”

穆離淵:“他怎麽了?”

跑了?

不可能。

從雲船落地之後, 他就鎖了那個人全身靈脈——對方將半朵花藏進了丹府, 他殺不得,也不能強奪。

可對方戴著藏金琉墜,此刻早該被吸空了靈息,任人宰割。

現在他不僅要拿回他的花,還要把這個要挾過他的人千刀萬剮!

“他......”侍從回答,“他死了。”

死了......?

穆離淵沉默。覺得奇怪。

這麽多年來,他見慣了各種各樣不擇手段的生意人。

唯獨這個人讓他覺得奇怪。

易寶雅會上,他因為那句平靜的“來吧”,才鬼使神差地答應了對方的請求。

很多年前,他把江月白捆在刑架上,拿尖刀刺穿鎖骨掛上仙奴銀環的時候,江月白也用平淡的口吻對他說過一句“來吧”。

他知道交易無關感情,他不該因為一絲語氣上的相似就輕易相信誰。

但他還是相信了。

他並非完全沒有弱點。他的弱點就是江月白。

他懷疑過這個人是雲樺派來的雙面叛徒,要故意告訴他虛假的信息,因為雲樺清楚他的軟肋。

但後來又否定了自己的懷疑。因為雲樺根本不知道他就是穆離淵,又如何能針對“穆離淵的軟肋”設計這一出?

他百思不得其解。

最讓他想不通的是那句話:

“殺我現在就動手,別因為任何理由猶豫。”

他聽到這話的一瞬間,背後起了冷汗。

覺得被人看出了內心最深處的隱秘。

他的確因為這個人與江月白的幾分相似,次次破例——若對方真的算計他,他早就敗了。

但對方沒有算計他。

給他的地圖都是真的。

每次在他產生相似的錯覺的時候,就又會發現對方只是個合格的生意人,一心只關心籌碼和報酬。

他不知道是因為自己九年的計劃快要告成,心緒不寧屢生幻覺。

還是碰上了手段遠在他之上的高手。

可若是後者,對方應當是個厲害角色,怎會輕易就死了?

“人死了,”穆離淵按捺著心底的不安,沉聲問,“花呢?”

“花完好無損。”侍從捧上圓盒,快步上前,“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