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他是誰

“別哭了”這三個字對正在哭的燕折來說沒有任何作用,白澗宗早有體會。

清醒的燕折都止不住,何況不清醒的。

於是他收回手,將剛接過來的黑貓遞給俞書傑:“先帶走,帶遠點。”

“是。”

白澗宗正回視線,臉色沉沉,心裏升起了一股難言的煩躁——

不是因為燕折哭,而是針對自己。

明明,明明昨晚才決定和燕折拉開界限,他用玩具還是用手都和自己沒關系。燕折是個成年人了,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他作為一個各方面都不健全的人,應該遠離。

可看到人掉眼淚、滿眼恐懼的那一瞬間,輪椅就像被踩住了刹車,怎麽都去不了別的地方。

好半晌,他又擡起左手用力抹掉燕折右臉的淚痕:“好了。告訴我,發生什麽了?”

“貓,貓死了……”

“它沒死。”白澗宗盡可能耐心地說,“它好好的,就掉了幾根毛,俞書傑只是把它帶遠點,等你好了就可以去看它——你看,它剛叫了,聽見了嗎?”

燕折哭著搖頭:“它怎麽叫的?”

“……喵。”白澗宗面無表情,“這樣叫的。”

“騙人。”燕折說,“好難聽。”

白澗宗陰著臉,卻沒出言訓斥。

燕折就站在輪椅前,哭得沒什麽聲音。他好像一直這樣,從不嚎啕大哭,只會默默地掉眼淚,偶爾發出一聲輕微的哽咽。

白澗宗盯了會兒:“為什麽覺得貓死了?”

雖然在哭,但燕折還是有好好回答問題:“被,被他殺了。”

白澗宗:“他是誰?”

燕折:“不要問,不要問……”

這句話很熟悉。

和之前俱樂部那次一樣,燕折哭得休克,嘴裏只一直重復著“別問了”。

那次白澗宗真的沒再問。

這次,白澗宗直視燕折驚惶的眼神,追問道:“為什麽不能問?”

“被知道,會死。”

“誰會死?”

一陣很久的沉默後,燕折呐呐的,恍惚道:“媽媽會死。”

“……”

一股說不出的熱氣從胸腔上湧,堵在喉間。腦子裏有兩股聲音同時響起,錯亂得仿佛要把白澗宗撕裂。

一道是祖母的:“小折是個不錯的孩子,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好好生活,別為遠去的人傷了身邊人的心。”

“別找了。”

“阿白,這麽多年了,別一直陷在裏面,再久就出不來了……”

還有一道聲音不知道是誰的,也許是他自己,也許十字路口隨意的一個路人——

“那不是意外,不是普通事故,是有人故意帶走你的母親,毀掉你的驕傲與生活,要讓你活在煉獄之中!”

“他如願了。”

“可你怎麽能不把他也拖進這煉獄之中呢?”

“你得讓他死,讓他生不如死!”

許久沒出現的混亂感再次湧上心頭,白澗宗赤紅了眼,幾乎認不出來眼前的人。

這是誰?

為什麽在這裏!

他不是說過自己在家的時候不許有人出現嗎!?

不,別人沒那麽大膽。

是那個帶走母親、弄廢他雙腿的人!只有這個人,只有這個人……

可同一時刻,另一道聲音也響起耳邊:“不是的。”

“這哭得一臉狼狽的笨蛋不可能是那個兇手。”

這是燕折,差點被你掐死還傻不拉幾往你身邊貼的燕折。

你讓他住進山莊,讓他和你同床共枕,收了他的花,被他親了都沒弄死他,還給他買了一箱玩具。

你從來沒給別人買過玩具。

燕折還是個非說自己穿書了的蠢蛋。

連他那個沒腦子的哥哥都能欺負他。

所以你不能瘋。

你瘋了,所有人都能把這個蠢蛋撕成碎片,吃得連渣都不剩。

白澗宗眼眶通紅,看著眼前的人說:“你是燕折。”

燕折哭著重復了一遍:“我是燕折。”

“你是燕折。”

“我是燕折。”

“你是燕折。”

“……嗯。”燕折呆呆的,還是在哭。像是不知道面前的男人為什麽一直重復一個問題,已經不想回答了,只能敷衍地應付兩聲。

幾秒間,“他是燕折”四個字已經在白澗宗心頭飛躍了無數次,才讓他控制住自己沒去傷害面前的人。

指尖深深地摳進大腿,那種自我摧殘的熟悉感勉強拉回了白澗宗的理智。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眼裏依舊布滿血絲,只是有了幾分清明。

他咽了好幾次喉嚨,才艱難地發出聲音,語調緩慢:“你叫的媽媽,是誰?”

“是媽媽。”燕折哽咽著,語無倫次地說,“他,他把我帶回去,讓我叫她媽媽。”

“我沒有媽媽……我喜歡媽媽。”

“可是他總要搶走媽媽,我,我……”

白澗宗再次問:“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