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越獄

地下室頂板那個小小采光窗中照入的光,逐漸變得昏黃,微弱,直到最終完全消失,漆黑一片。

地下室的門開過一次,一個之前沒見過的警衛下來掛了一盞昏暗的馬燈,給關在牢房裏的三個人一人丟了一小塊硬得跟石頭一樣的面包。

“祝你們最後一晚好夢。”警衛丟下一最後一句話,關上了地下室的門,順帶把梯子也抽走了。

陳劍秋躺在板凳上,姿勢沒動過,耳朵卻一直關注著樓上的動靜。

剛開始還有幾個人在聊著天,內容從附近農場兩個傻子的糞叉互毆,到鎮上最新出現的一個來歷不明的寡婦,直到有一個人提議該去喝一杯,聲音才逐漸平息下來,只剩下一個人來回的踱步聲。

不知過了多久,踱步聲也停止了。

陳劍秋坐了起來,輕輕敲了敲鐵欄杆,示意黑哥們兒開始幹活。

肖恩在摸索了一陣之後,“嗒”的一聲,鎖被打開了。而隨後,他再次證明了他的專業素養,不一會兒,陳劍秋和飛鳥牢房的鎖,連同他們三人的手鏈和腳鏈,全都落在了地上。

肖恩踩在飛鳥的肩上,雙手向上,小心地頂了頂地下室的門。

頂不開,門被從上面鎖住了。

陳劍秋拍了拍肖恩的腿,示意他先下來,然後在兩人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麽。

此刻的一樓

留下來負責值班的警衛,正把腳翹在桌子上,一邊讀著今天的報紙,一邊嘟嘟囔囔罵著自己那些同仁們的狼心狗肺。

喝酒賭錢沒他份,臟活累活專挑他。

突然,地下室傳來“咚”的一聲。

“艹他媽的,這幫該死的雜種又在搞什麽鬼。”警衛憋著一肚子火,他從抽屜裏掏出馬鞭,提著馬燈,準備下去給這三個混蛋死前留點記憶。

他打開了地下室的門,放下了梯子。把燈放了下去,向下探了探頭。

“崽子們,讓爸爸來教教你們怎麽老老實實做一個囚犯!”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雙白花花的眼睛和一抹月牙般的白色光弧。

警衛被連人帶燈拉了下去,一人摁住他的腿,一人鎖住了他的雙臂,還有一個人,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和鼻子。

警衛在拼命地掙紮了幾分鐘之後,就不再動彈了。

飛鳥試了試他的鼻息,再按了按脈搏,向陳劍秋示意,警衛已經死了。他把屍體拖到了牢籠裏,平躺著扔到了板凳上。

陳劍秋沿著梯子輕輕爬了上去,又靠著墻悄悄走到二樓樓梯的拐角處向上看了看。

沒有動靜,治安所竟然真的只有剛剛被他們殺死的警衛一個人。

心可真是大,是西部治安太好?還是平日裏這個鎮的礦工們太老實了呢。

他回頭看了看,飛鳥跟在他後面。

“走吧。”飛鳥說。

“肖恩呢?”陳劍秋突然發現黑人不見了蹤影,回頭問道。

兩人從二樓退了下來,發現警長室的大門敞開著,那黑哥們兒,耳朵正貼著警長座位後面的一個保險箱,另一只手在撥動著旋鈕。

“你在做什麽?趕緊走啊?”飛鳥有些著急,想過去拉肖恩。

“噓,別說話。”肖恩把食指放在自己嘴唇上,向著飛鳥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兩人同時看向了陳劍秋,顯然,他們都已經默認陳劍秋是這個臨時三人小團隊的指揮。

劍秋思索了一下,攔住了飛鳥。他看了眼大廳裏的鐘,然後對飛鳥說:“你去收集槍和子彈,我們五分鐘之後出發。”

飛鳥點了點頭,快步走開了。

“你確定你能搞定這個?”陳劍秋走到了桌子前,低聲問道。

肖恩沒有回答,他全神貫注地聽著保險箱鎖裏彈簧的動靜。不過多久,只聽得“噠”的一聲,第一圈數字對了。

陳劍秋感慨於19世紀保險箱之簡陋,轉身走到了警長辦公室的桌子前,拉出抽屜,開始翻看抽屜裏的東西。

最左邊的抽屜裏,放著一瓶酒和一包煙,他把煙拿了起來,揣進了背心的兜裏,又打開酒的蓋子,鼻子靠在上面聞了聞,一股烤過的堅果及谷類的香氣,再瞅了瞅瓶子上的標簽。

“肯塔基波旁?”他忍住了仰起脖子來一口的沖動,把酒放在了桌子上,去拉開了中間的那個抽屜。

抽屜裏散落著雜亂無章的剪報,從《加利福利亞星報》到《內華達先驅報》,內容更是五花八門。但無一例外,都在鼓吹著華人勞工侵占了本地工人的工作機會,應當被驅逐出去。陳劍秋撿起了其中的一片,上面印著一幅漫畫,一個帶著高帽的美國白人,正在踹一個留著辮子的華人的屁股。

勤勞,什麽時候成為了被迫害的理由?

他把手上的剪報丟了回去,最後拉開了最右邊的一個抽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