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常府馬車馳騁過喧鬧的街,直奔雞鳴山腳的國子學。

車廂裏,常樂含著薄荷葉,忍耐一陣接著一陣的惡心。

藍氏心疼地直抹淚,“樂兒,你何必跑這一趟,我和你爹能處理。”

常樂搖搖頭,“娘,茂兒的學業是我在負責,他在學堂闖禍,我自當前往。”

自賜婚聖旨下達後,常樂低調低調再低調,幾乎足不出戶,此番要不是接到國子學的“盛邀”......

常茂那家夥竟在國子學教唆同學,頂撞老師?

常樂實在意外,常茂雖精力旺盛愛鬧騰,可他向來擅長把握分寸二字。

馬車在國子學前停穩,常樂忍著難受,姿態嫻雅地扶著晚月的胳膊,慢慢踩著踏凳落地。

如今的她,已不是那個自己拎著裙擺就往下跳的她,她是朱標的未來太子妃,她得時刻注意形象......

常遇春在前,藍氏和常樂隨後,一家三口疾步朝國子學內走。

剛繞過拐角,便遠遠瞧見常茂正昂著下巴,梗著脖子,顯然是不認為自己有錯的模樣。

他旁邊還站著朱元璋家的老二朱樉、老三朱棡,義孫花煒,以及湯和之子湯鼎,傅友德之子傅忠、傅正等十幾人,幾乎都是開國武將之子。

十幾個半大少年,都是那副“老子沒錯”的狂傲之氣。

他們的授課先生,國子學祭酒梁貞手裏握著戒尺,滿臉的憤怒,似乎嘴裏還嘀咕著“朽木不可雕”、“爛泥扶不上墻”等詞?

難怪少年們死也不肯認錯的模樣,就這兩句話,誰能願意低頭認錯?

但是......

常樂掃了眼周圍,似乎來得只有他們一家?

梁貞倒是聰明,他沒有膽子叫朱元璋來,可又想給學生一個教訓,便在一群人中選擇了常茂。

常家剛得了太子妃之位,地位幾乎僅次皇家,且這會也正是需要名聲的時候......

想來唯有乖乖認錯、平息此事這一條路可走,正好被他用來震懾眾學子及學子們身後的家長。

倘若今日常樂沒來,想必還真能如他所謀。

常遇春雖是個武夫,但向來尊重讀書人。

他黢黑的面龐升起笑意,主動朝梁貞拱手道,“先生,不知我兒犯了什麽事?”

見他態度很誠懇,梁貞似乎也緩了情緒,道,“國公爺,常茂自個不好好讀書也就罷了,他還教唆同學們跟著他鬧事!”

國子學課程包含以四書、五經為主的文化課,律令課、算學課、騎射課、書法課、農桑課,國子學課堂分為正義、崇志、廣業、修道、誠心、率性六堂三級。

學生入學先入正義、崇志、廣業三堂低級班讀三字經、千字文等啟蒙,一年半後,升修道、誠心兩堂中級班正式學習國子學課程,再過兩年半,各科成績俱優者升率性堂高級班。

學生入率性堂高級班後,采用“積分制”,一年考試十二次,每月皆考,成績優異者積一分,一年積滿八分則為及格,可以授予官職,到各部衙門歷練,沒積滿的,留級再讀。

常茂八歲入學至今,已是第六年,他在率性堂兩年仍未畢業,與他罰站的同學們也是如此。

前兩年,常樂的重心都在北平,對於弟弟留級之事,著實沒太在意,畢竟以他們家如今的地位,學業什麽的,真不太重要。

想來,別家也是做此想法,尤其北征的武將們,個個在戰場拼命,誰還管得了小崽子們的教育。

直到去年年底,常茂再次收到留級通知書,常樂也終於有時間研究他的情況。

國子學的高級班考試,考得是經義,詔、誥、表、內科,經史,都是文化課,還是要求以排比對偶句來答題的文化課考試,不僅如此,得優者還得有文采。

也不知道誰出的規定,明明國子學初建時不是這樣的。

總之,常茂沒能拿優,實在是太正常了。

若要追根究底,常樂至少得負一半的責任,她帶常茂啟蒙,用的都是大白話,並且根據他的喜好、特長,灌輸給他識字明理即可的思想。

多年以來,常茂的學習重心從來都放在他擅長的,喜歡的武藝、軍事、謀略方面,而非是文人,更不是文采斐然的文人。

梁貞倒是越說越生氣,“常茂公然質疑國子學規定,糾集學子鬧事,實在可惡!”

質疑孩子,尤其父子之間,“棍棒底下出孝子”是從古至今,慣來如此。

常遇春也是,他的第一反應便是要揍兒子。

常茂也是個倔脾氣,他仰著嬰兒肥的稚嫩圓臉,始終堅持道,“我沒錯!”

常遇春更生氣了,眼看著他高高揚起手掌......

常樂趕緊拉住老爹胳膊,“我以為茂兒沒錯,他或許言語直白了些,可道理沒有錯。”

話音剛落,常茂眼睛唰地亮了,他就知道姐姐會與自己站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