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活路

王學新這頭正在單兵工事裏頭凍得發抖。

有時他也想起身動一動跑一跑,可在戰場上這簡單的動作都得冒著生命危險……鬼子已在對面布設下了狙擊手,就等著打敢冒頭的。

這時梁貴生貓著腰從後頭跑上來,手裏抱著一團圓滾滾的麥梗球到王學新面前,遞了上來說:“連長,暖和暖和唄?”

“啥玩意呢這是?”王學新問,遲疑著接了過來,然後就“喲”了一聲:“熱的呐?”

“可不是嗎?”梁貴生笑著回答。

“咋整的啊?”王學新一邊把手攤在麥梗球上取暖一邊問。

“簡單!”梁貴生回答:“點火燒橡膠的時候擱幾塊石頭進去,燒燙了撇出來往麥梗裏頭一包就成了!”

“有兩手啊!”王學新贊了聲:“還能想到這法子!”

這贊嘆是發自內心的,這時代的窮人為了努力活下去,總是能想出一些簡單而實用的辦法。

“這不算啥!”梁貴生揚了揚頭:“咱們當初黑雲寨上,大夥兒都這麽幹!那住山洞裏也是涼嗖嗖的,沒這玩意都過不了冬!”

說著說著,梁貴生臉上的笑容就漸漸消失了。

他嘆了口氣,說:“連長,說句話掏心窩子的話,咱們上山當土匪那也是被鬼子給逼著活不下去了,上山上過的也是苦日子。要是還有路走,誰願意呆那啊!”

王學新笑了笑:“那參加八路軍算是活路麽?”

“不算!”梁貴生搖了搖頭,很實誠的回答:“這一天到晚打著仗呢,說不準哪天就犧牲了!”

“那你為什麽參加八路軍?”王學新問。

收編黑雲寨時,謝寶慶給土匪選擇的權利:回家還是參加八路軍,要麽繼續在江湖上混,來去自由各安天命。

“可以回家啊!”梁貴生把腰杆子一挺,回答道:“我在黑雲寨這麽些年,大從沒讓我進過門,回村也得偷偷摸摸的,現在就不一樣了!咱回去時大還開了壇老酒,整整喝了一宿醉得一塌糊塗!”

說著就“嘿嘿”的笑了起來,眼裏還閃著些淚花。

王學新聽著鼻頭也一陣發酸。

說來說去都是鬼子造的孽,否則哪有這麽多的無奈,這麽多的不幸,這麽多的妻離子散。

現代人看這場戰爭都喜歡看神劇圖個樂子,哪裏會想到其中的艱辛和殘酷。

正想著,突然傳來幾聲炮彈的呼嘯聲,炮彈在陣地中炸開。

王學新馬上就意識到這是鬼子在試射,打得準的話後頭大批炮彈就過來了。

於是想也不想就伸手壓著梁貴生一趴……

接著炮彈就響成一片,大大小小各種型號的,就像下了冰雹似的往周圍砸。

一聲聲震動傳來,甚至有幾發炮彈就打在跟前,王學新和梁貴生只能緊緊的趴著一動不動。

這時一個黑影飛了過來,王學新一驚,他本能的以為是敵人借著炮火沖了上來了,定睛一看,才發現是名被炮彈命中拋過來的戰士。

他的四肢已經被炸飛了,只剩下軀幹,渾身是血,面部也被震裂分成幾塊,就像是塊被打碎的鏡子布滿了血色的裂紋。

更可怕的是他竟然還活著,王學新能清晰的看到他的身體扭曲和掙紮,似乎是想爬起來或是捂傷口,但怎麽也辦不到。

王學新那一刻是懵的,或者說手足無措,梁貴生也差不多,他們都不知道該做些什麽才能讓這名戰士好受些,於是只能趴在原地靜靜的看著他痛苦的抽搐,一下又一下,最後終於不動了。

炮聲一聲緊接著一聲,掀來一層層沙土,像波浪似的一波波湧來將屍體掩蓋,最後消失不見,就像從未發生過一樣。

過了好一會炮聲才停了下來,王學新耳邊一陣“嗡嗡”響,只看到前方謝寶慶在揮手喊叫卻沒聽到任何聲音。

王學新抓著步槍跳起來朝前躍進,跑到謝寶慶旁冒出頭一看,只見一大片的鬼子在坦克和裝甲車的掩護下越過了小河以散兵隊形發起了攻勢,密密麻麻的到處都是靈活躍進的鬼子。

王學新心下一凝,相比之下,王學新更希望面對敵人坦克而不是步兵,因為鬼子坦克戰術呆板反應遲鈍,而獨立團又有了火箭筒克制可以以巧制勝。

對於鬼子步兵……那拼的是素質、是協同、是單兵裝備,而這些正是八路軍欠缺的。

正木辰雄下令進攻前交待了兩點:

一、用手榴彈對付敵人的地雷,不管是子彈雷還是霰彈地雷。

二、殺光敵人!

至於上級交待的繳獲敵人“噴進彈”的任務,如果把敵人殺光了,當然就能繳獲。

正木辰雄是一名傳統的指揮官,他與大多數帝國軍官一樣信奉精神勝利戰術,只不過正木辰雄更傳統更極端,他甚至不相信先進的裝備在戰場上的作用,認為它們不過是非必要的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