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應晚繼續念叨著, 似乎已經很久沒人聽她說話了,“我當初是真的不想生你的,誰知道醫生說, 我的情況要是這胎墮了,估計下一次就難了,也會影響我的身體。還……”
應晚還想繼續說下去,應碎打斷了她, “這些話,你很多年之前就已經跟我說過了, 沒必要再重復一遍。”
應碎說這話的時候情緒平淡,也不覺得內心有太多的怨念和憎恨。
大概是因為, 人在不停地長大, 一些不太好的情緒也會自己慢慢消化。
反反復復得到和失去之後, 她反而有一種看清楚一切的釋然。糟糕的事情不該浪費生命去體味。她曾經也羨慕過別人, 憤懣於自己母親的無情, 但是有什麽用?一切都要繼續下去,事實就是事實,沒有辦法改變。
而她應碎本身存在的意義, 也絕對不是應晚能夠賦予的, 所以除了血緣關系以外, 她們之間不過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你骨子裏倒是有點我的樣子,冷淡得很。”應晚勾著笑, 評價應碎。
應碎對上應晚的視線,“不一樣。你的冷淡與生俱來。我的冷淡,是你逼的。”
“而且, 因人而異。”
應晚顯然沒想到應碎會這麽說,印象中的應碎還是一個小女孩, 會纏著她買可樂的小女孩。一下子竟然這麽大了,裝扮精致成熟,氣質內斂,身上有著一種遇事處變不驚的淩厲感。
也不會再問她要可樂喝了。
應晚不打算再和應碎聊下去了,顯然在這場對話中,她說的話對於應碎來說都無關痛癢,而且她也清楚,她處在下風。
“應碎,帶錢了嗎?”
“沒有。”應碎回答得雲淡風輕。
應晚眉頭緊皺了一下,音量也提高了幾度,“你就真的不怕我去你公司鬧?你現在的地位應該很高了吧,要是被你的同事知道你虐待自己的母親,會怎麽樣?還能繼續在公司混下去嗎?”
“而且,聽說你男朋友看上去也很有錢吧,應該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家裏面有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吧。”
應碎從嗓子裏面發出了渾濁的淡笑。
也就是只是笑。她不再像十八歲那樣,用聲嘶力竭和以死相逼來讓應晚收手,也不會哭了。
她嘆了一口氣,聲音略顯無奈,“媽,你也就這點事情可以威脅威脅我了。”
可不就是嗎,和六年前她問自己要錢的那副德性有什麽差別。
應碎叫了應晚一聲媽,輕易就能聽出其中對應晚的諷刺。
應碎站了起來,環顧了一下自己生活過的地方,屋裏聞著有點黴味,她小時候坐著寫作業的矮椅上已經纏繞著蜘蛛絲,上面還有死了的小蟲子掛在蛛絲上。
應碎雙手抱胸,看完了自己最初的家。
在電視機前的矮櫃上,她拿起了一張相框,上面是她和應晚的一張合照。是被一個路人拍的,照片是用來交學校來應付手工作業的,後來她的老師給每個同學都打印了下來,用學校發的相框框起來。
應碎相框在搬新家的時候沒有帶過去,一直留在了這裏。她當時是想拿的,不過被應晚拿起來,扔回矮櫃上,“拿拿拿,拿什麽拿,別把一丟雜七雜八的東西都帶到新家。”
應碎看著手裏的面相框,看著上面神情不耐地拉著小應碎的應晚,嘴角翻起苦笑。
她擦了擦上面的灰塵,只能擦掉薄薄的一層,長年累月積攢的,已經牢牢地、黏膩地附在玻璃片上面。
算了。
應碎放下了相框。
她轉過身,看著應晚,“錢可以給你,打在卡上,一年五萬,不要亂花。把自己好好收拾收拾,家……也好好收拾收拾。能找個工作就去找個工作。”
應晚嗤笑了一聲,“一年五萬?五萬不太夠。”
“五萬和一分都沒有,你可以自己選擇。”應碎並不打算和她討價還價,態度強硬。
應晚的視線忽閃,猶豫了一會,“五萬就五萬吧,勉勉強強也夠用。”
“我要走了,以後我一年會來看你一次。”
“行,慢走不送。錢不要打錯卡了。”應晚意思地揮了揮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裏不太平衡,應晚在應碎臨走之前又來了一句,“我那些威脅,你還是怕的吧?”
應碎的手剛握上門把,就聽到應晚陰陽怪氣的這麽一句。
她怔了怔,隨後低下頭笑了,“應晚,你還是沒懂。”
“你還以為我是十八歲無依無靠什麽都不懂的那個應碎嗎?我的工作,靠的是我的實力。我的人品,也不是沖你一兩句話就能改的。時間能改變很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