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給我打電話就去死(第2/3頁)

兩個人相互看著對方,許添誼攥著指縫間的細繩,不自在地問:“你明天走?”他特意趁著寶還沒睡醒趕來的。

“嗯。”

“什麽時候?”

“早上五點出發。”

“哦。”許添誼說,把手裏的東西遞過去,“給你。現在不許看。”

這遞過去的紙袋子模樣熟悉,正是他平日放在沙發後死角的那個,裏面藏了所有歸屬許添誼的寶物,還有那張昨夜縫補好的同學錄。

他知道賀之昭的電玩上校被許添寶摔壞了,但他的還好著,甚至全新,原封未動。

友誼有時候也得功利一些,他要給點好東西,給點許添寶那家夥給不了的,這樣賀之昭才能記住他、感謝他。

賀之昭接過紙袋,聽話地沒有打開看。正巧姜連清帶著早飯回來,看到兩個小孩充滿愁緒地站在家門口,她把他們都攬進屋,拿出豆漿、油條和大餅招待。

許添誼吃鹹大餅,賀之昭吃甜大餅。那天許添誼說絕交,但現在大家好像都忘掉了,誰也沒有重提。

姜連清看著他們乖巧地喝豆漿的樣子,忽然有點後悔。這種選擇是否是自私的?是否母性中應有的犧牲的部分被她刻意地忽略了?

許添誼先吃完,擦嘴,他看到一旁的客廳擺了兩個大箱子,快裝滿了,可屋裏的東西好像什麽都沒有少,問:“這些沒裝進去的怎麽辦呢?”

“沒關系,帶不走的,留給我哥哥他們了。”姜連清答,“輕裝上陣。”也有不想帶走一切代表過去的器物的私心。

人生以此為切割點,注定是嶄新的、不一樣的篇章。

許添誼猶豫了下,問:“姜阿姨。你是要和那個外國人結婚嗎?”

姜連清點頭,說是。

“好。”許添誼巴巴地說,“祝你幸福。”這是沒有任何功利心,最真摯的祝福。

姜連清看許添誼,和賀之昭一樣,在同齡人中算高。但那麽多年前初次見面時,就連她的腰都沒到,比現在的許添寶還要小。她愧疚,因為兩個人是從小相互陪伴長到大,如今分別就像活生生要撕開黏在一起的橡膠。

然抱歉,卻也不免有那樣的念頭——兩個孩子都還小,人生才剛開始,這別離當下似乎是沉重,等過個十年看也不過如此,到時候自然有新朋友在身邊相伴。又是嶄新燦爛的一輪。

許添誼扭頭問賀之昭:“我們家電話號碼多少?”

賀之昭報出八個數字,擺脫了性命之危。

許添誼點點頭,說:“你在那邊,弄好了,記得打電話給我。”

“好的。”賀之昭說,“我會打的。”

許添誼躊躇了一下,還是拿出自己口袋折的有些皺巴的白紙。他說:“你寫個保證書給我。一旦安家落戶就打電話,告訴我家裏地址和電話號碼。這樣,以後我還能寫信給你。”

賀之昭答好,接過對方遞來的紙,老老實實寫下:我保證安家落戶後就立刻打電話給許添誼。

落款寫上保證人,賀之昭。還嚴謹地落了個日期。

許添誼拿起紙反復看了幾遍,縝密地搜羅還有什麽遺漏掉的,他在思考讓賀之昭按個手印的可行性。

外面有人敲門,稚嫩的聲音冒出來:“之昭哥哥,我來找你。”

許添誼聽見這聲音就知道怎麽回事,趁姜連清去開門,他把桌子收拾好,抽走那張紙,對旁邊的人說:“我走了。”

“再坐一會吧。”

“不,我走了。”

“我不想你走。許添寶也來了……”

“對啊!他來了,所以我要走。”許添誼說,“那個袋子不準給許添寶看見,否則我殺掉你。”

走出去時,他和許添寶擦肩而過,聽見寶急切地說:“姜阿姨,可以換一換嗎……”

他又情不自禁地流汗了。

走到轉角的時候,身後門忽然大開,姜連清喊:“小誼,等一下!賀之昭有個東西想拜托你。”

許添誼趕緊扭頭往回走,卻不願再進屋,只等在門外。一直等到賀之昭捧著個方型的水缸走出來。

“這個帶不走。”賀之昭在他面前站好,問,“小誼,你能養他們嗎?”

透明的水缸中,幾尾金魚不知所謂地遊動著。走廊唯一的透氣窗特赦冬日的陽光進入,光透過玻璃缸,在地上投射出澄澈的水波紋。

許添誼不想接,但還是接了。他想問這缸魚是只給他養,還是給許添寶一起養?又聽見寶在裏面說話的聲音,失去了質問的信心。比來比去有什麽意思呢?

他不情不願說:“我把他們都養死。”

賀之昭很認真地想了想,回答道:“沒關系,每個生物都有從生到死的過程。”

因為死亡是必然的死亡,所以道別也是必然的道別。無非早晚問題。

許添誼被一種宿命感擊中了。他頭垂著,說:“記得打電話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