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節 打氣

汪文言在馮紫英幕僚群體中的地位比較特殊,他算是一個聯結私人和公務的大管家類型。

吳耀青側重於在順天府衙門和安全保衛這一塊,現在和傅試、李文正、李建興乃至宋憲都十分熟悉了,而在揚州那邊的人脈也多是吳耀青在接洽,大家也都知道他是馮紫英的得力幕僚。

而汪文言露面的時候就比較少,但是衙門裏的人也都知道他,而如馮紫英的私人朋友,如同學的練國事、方有度、王應熊、許其勛甚至楊嗣昌,如故舊親眷的賈璉、賈環、賈寶玉、賈薔、沈自征等,都有接觸。

而曹煜基本上是單線和馮紫英聯系,除了有限的幾個人外,沒人知道《今日新聞》的幕後操盤手是馮紫英,不過禮部和龍禁尉那邊也隱約知曉馮紫英和《今日新聞》似乎有很深的關系,這很難瞞住有心人。

一直到現在馮紫英都還沒有建立起一套完善穩定的幕僚體系,主要還是因為一是職務變化太快,相對應的事務也變化很多;二是自身本來也有很多隱秘,無法宣之於人,哪怕是最心腹的幕僚也要斟酌一二;三是公私之間混雜,很難分清楚,所以馮紫英也一直在考慮怎麽來梳理這一切,讓其規範起來,效率變得更高。

汪文言、吳耀青和曹煜都來自於林如海的麾下,忠誠度無虞,黛玉嫁入馮家毫無懸念,加之馮紫英待幾人都十分信重,所以這一點上都沒有什麽二話,甚至包括顧登峰、錢桂生相對露面較少的二人,也都一樣是來自林家。

之前馮紫英還舉得可以好整以暇的來梳理,但現在馮紫英就需要認真考慮這一切了。

朝中局面大變,吳道南主動退讓,順天府的所有事務可能都會壓到自己身上,現在朝廷可能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很快隨著北地大旱,流民蜂擁,白蓮教肯定會滋事,自己還要考慮榆關、大沽等地的海運事務,以及和永平府乃至京畿這邊的煤鐵聯合體、兵工作坊的生產運行,諸多精力牽扯,自己肯定是應付不過來的,就需要好好分一分工了。

馮紫英也在考慮要把顧登峰和錢桂生二人提上來,好好用一用,之前還只是安排一些較為隱晦的工作,但現在無人可用,就得要推上前台了。

總而言之,馮紫英還是意識到自己的底蘊太淺薄,入仕時間太短,哪怕攀升速度再快,幾乎是一兩年就換一個地圖式的跳躍,但恰恰是這種太過快節奏地易位使得自己在每個崗位上都沒法有深厚的積澱,也難以積攢起人脈資源。

以自己在永平府的任職為例,幾乎沒有挖掘出或者說擢拔處可用之才,不是沒有,而是自己根本沒有時間來選拔考察任用,這也是這個時代的一個弊病,要麽就是自選私人幕僚,要麽就是通過較長時間的共事合作才能結成較為穩定的同盟關系,如無特殊原因,輕易推心置腹是不可想象的。

如果沒有自己和林黛玉的特殊關系,林如海也不可能隨意將他的幕僚推薦給自己,同樣如汪文言這些人也一樣不可能輕易投入自己麾下,忠心耿耿地替自己做事。

“這些人有別樣心思是肯定的,他們不比葉方他們,身居高位,位極人臣,無所求了,這些還指望著能更進一步,義忠親王擺明車馬親善信重江南士人,難免會讓這些人覺得有機可趁,……”馮紫英淡淡地道:“他重用江南士人便不可能得到北地士人的真心擁戴,湖廣士人亦是如此,當然他也可以用些手段,分化瓦解,但效果如何,人家肯定也要觀察,……”

汪文言嘆了一口氣,“依大人之見,這南北之爭必定是要以戰爭來解決了?”

“義忠親王蟄伏十余年,品嘗過太子之位卻要一輩子居於人下,現在皇上昏迷不醒,諸子庸碌不堪,他又有一幹人替他策劃支持,怎麽可能忍耐得住?”馮紫英同樣嘆息,“皇上正統未絕,恩義猶存,朝中諸公焉能背棄?士人品德榮譽也不允許他們如此,所以都沒有退路,那就只能一戰了。”

“但朝廷當下局面很不樂觀,大旱在即,流民紛擾,白蓮暗藏,外敵虎視,財力匱乏,人心不齊,稍加拖延,北地經濟就有崩潰之憂,縱然大人也有一些布局,但是是文言以為怕是獨木難支啊。”

汪文言對於朝廷當下局面並不太看好。

不僅僅是汪文言,吳耀青和曹煜他們也一樣。

現在怎麽看都覺得朝廷有些日暮途窮的感覺。

播州一場看似無足掛齒的土司叛亂,居然打了兩年時間都沒見到結束的跡象;西北裁軍,險些又要引起叛亂;去年的蒙古入侵,造成京畿一片狼藉,至今仍未恢復;江南紛擾,拖延抗拒賦稅的跡象漸明。

不談外敵威脅,單單是這內部如此多的問題,似乎都沒有找到解決之道,歸根到底還是朝廷內部的財力枯竭,軍隊冗贅,官員貪墨,需要對朝廷內部來一場刮骨療傷才行,可是怎麽動,誰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