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節 伏手,應對

漫長而艱難的政議總算是結束了,雖然未必盡如人意,但是起碼總算是達到了一個最基本的底線平衡,都察院和七部尚書人選以及南京六部中最重要兩部尚書確定,只等皇上批準,這就算是一個巨大的成就。

即便是這十個個人選,也是幾易其稿,包括江南士人內部也是爭議糾纏不斷,甚至在上了內閣會議仍然有反復,葉向高和方從哲的博弈也一直持續,甚至在齊永泰這個“外人”面前,二人仍然分歧爭議不斷,當然二人也都算是懂底線和規矩的士人,不會有超出原則的舉動。

齊永泰回到府邸中的時候已經快戌正了,一邊遣人去通知喬應甲、韓爌、孫居相,一邊去讓人通知張懷昌、崔景榮、王永光,想了一想之後,又讓下人去通知馮紫英,讓自己這個弟子來旁聽一下也算是一個歷練。

喬應甲、韓爌、孫居相都是山西人,也是山西士人的代表,崔景榮、王永光都是大名府人,一個人長垣人,一個是東明人,齊永泰都屬於北直士人,而張懷昌是遼東人,這個時代遼東屬於軍管區域,行政上劃歸山東,可算山東人,與馮紫英勉強可算鄉人。

這是本屆內閣就任以後最大的一次人事調整,而這十個人選確定之後,基本上才能考慮接下來的諸如各部左右侍郎和副都禦使、僉都禦史等職位,甚至也還會牽扯到一些省的左右布政使、提刑按察使人選。

草草用了飯,人們也陸續到來。

都知道此番文淵閣裏的政議持續了一整天,一幹人也都在靜候,畢竟此番北地士人聲勢不足,大家也預料到齊永泰可能在內閣政議中難以占到上風,不過之前齊永泰已經分別和眾人交換過意見,基本上有一些預測,只要不算是特別出線,那麽大家都認為相忍為國,可以接受。

花廳內的氣氛有些凝重,齊永泰還未出來,在文淵閣中議政一日,也有些勞乏了,還需要簡單洗漱一下,作為士人的必要風範還是要講究的。

張懷昌到的時候,正好和喬應甲一起步入。

“看樣子氣氛有些不太好啊,乘風兄這麽急著叫我們來,難道撕破臉了?”張懷昌開著玩笑,一邊仰頭看了一眼齊府這個略顯老舊的花廳。

“不至於吧?”喬應甲搖搖頭,面色卻不太好看,“那幾位都不是有如此剛烈膽魄的主兒,再說了,他們現在占盡上風,再遇上道甫(李三才)這個三心二意的家夥,乘風兄不是一直要我們相忍為國麽?想必他也早就有某些覺悟了。”

花廳中所有下人都被趕了出去,可以說這個關系到整個北地士人利益的商議是絕不能外傳的,可憐馮紫英就只能充當起摻茶倒水的小廝角色了。

花廳中大部分人都到了,對他來說,基本上都熟悉或者認識。

崔景榮和孫居相不說了,有一路下江南的經歷,王永光也是老熟人,青檀書院老對手——崇正書院山長,邀請江南士人來北地論學的時候就接觸過,後來也打過幾次交道。

對韓爌,馮紫英卻不太熟悉,甚至沒有見過,只知道此人也是山西士人中的翹楚人物,和喬應甲並稱山西士人的領袖,只不過一個在朝,一個在野。

但韓爌原來也曾擔任過南京吏部主事和湖廣提刑按察使司的副使,再後來也短暫出任過工部右侍郎,因為和時任首輔申時行不睦,便辭官下野,但這一次很顯然是要重新入朝了。

一一見禮之後,馮紫英很快就投入到了摻茶倒水的大業中去了,一直到喬應甲和張懷昌進來。

這基本上是北地士人在京中的大部分精英了,除了一些在野而在外遊歷或者說不在京在地方上的北地官員,這一批士人除了馮紫英之外,幾乎都是具備了可以直接出任三品大員以上資格的大人物。

大周沿襲了一些前明的舊例,那就是辭官下野的士人基本上重新出山入朝的官職不會低於他曾經擔任過的職位,甚至還可能高升一二級,也就是如果你是正四品官員辭任下野,那麽你重新出山甚至可能直接坐到從三品或者正三品的職位,所以在大周辭官下野並非什麽難堪之事,甚至還會顯示你有堅持和風骨。

只要你背後有黨人(士人)支持,你認為上司或者同僚與你政見不同甚至矛盾沖突太大難以調和,你都可以辭任,當然這種辭任之前一般都會和統一體系的士人先行協調好,這也是為日後復出做好準備。

當然在馮紫英看來,雖然大周士人也基本上形成了以北地士人、江南士人、湖廣士人為三大派系的所謂黨人,但實際上這並非近現代真正意義的政黨黨人,而主要是以地域鄉黨、同年等為紐帶的朋黨,其中尤以籍貫和工作生活地域為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