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節 舌戰

孫時泰向前一步,制止了楊應龍的暴怒,坦然道:“大人,我倒是覺得二公子所說不無道理。”

楊應龍臉色一陰,“孫先生,你無須替這個逆子解釋,我看他就是……”

“大人!”孫時泰搖頭,“二公子在京師城中多年,見多識廣,自然有其依據,沒錯,我們播州要和大周抗衡,就現狀來說,是以卵擊石,蒙古人和建州女真起不到太大作用,頂多也就是一個牽制,大周如果真的要不惜一切代價來攻打播州,我們頂不住。”

楊可棟注意到了孫時泰所提到的“不惜一切代價”幾個字,心中冷笑,他知道對方要在這個問題上做文章。

他沒有給自己父親和孫時泰面子,徑直道:“孫先生是想要說大周不可能不惜一切代價來打我們播州麽?”

孫時泰這個時候才真的有點兒驚訝了。

這個楊二公子看來在京師城裏這麽些年並沒有混吃等死,還是有些見識啊,居然一眼就瞧出了自己話語裏隱藏的意思。

比起孫時泰更熟悉的楊朝棟和楊惟棟來,這個楊二公子他的確有些陌生,逃回來之後,這位楊二公子也是沉默寡言深居簡出,除了向相關人士了解播州情況外,其他並未做什麽。

“那二公子覺得朝廷要不惜一切代價來攻打我們播州目的何在呢?又會動用哪些力量呢?二公子不會認為朝廷為了打我們播州,會把九邊大軍都調過來吧?”孫時泰笑吟吟地道。

看著對方胸有成竹的模樣,楊可棟估計自己老爹的野心多半就是被這位姓孫的給煽動起來的,對這個家夥也是深惡痛絕。

自己老爹或許原來的確有一些想要關起門來當山大王的想法,但是也僅限於播州,對周圍流官們的所作所為不滿,想要為周遭土司們發聲壯膽,但也僅止於此而已,要籠絡這雲貴川三地土司,結成聯盟,抗衡大周,那是絕對想都不敢想的。

自己老爹的野心勃發於幾年前,他曾經寫信勸阻過,但未能如願,後來當建州女真找上自己時,他也一度想要直接拒絕,但是他又不敢,萬一建州女真通過其他渠道與自己老爹搭上了線,自己就真的要成了逆子,連播州都回不得了。

所以這一次回來,他發現自己老爹簡直變化很大,野心勃勃的居然要拉攏周遭土司結成同盟,以盟主自居,水西安家,永寧奢家,還有執掌石砫土司大權的馬覃氏,都和他往來甚多。

甚至妹妹也嫁給了馬覃氏的次子馬千駟,雖然石砫宣撫使是馬覃氏長子馬千乘,但馬覃氏卻一直把握兵權,並且寵愛次子馬千駟,有意要讓次子取代長子馬千乘,而馬覃氏也和自己老爹關系密切。

“孫先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難道播州想要不聽朝廷的話,這個理由還不足以讓朝廷來剿滅我們麽?會動用哪些力量?登萊軍數萬人進了湖廣了,省吾公的大刀刀刃難道還不夠鋒利麽?或者是您覺得父親和省吾公私交甚密,他就會抗命不遵,或者放我們播州楊氏一馬?”

楊可棟冷笑不已。

楊可棟提到的省吾公就是楊應龍刻意交好,關系密切的四川總兵劉綎,論私交二人的確是幾十年交情,每年楊家給劉綎的進貢不少,從金砂、毛皮、藥材到各色寶石,應有盡有,但又如何?

劉綎是做的大周的官,豈會因為楊家給他這點兒小恩小惠就把他收買了?

這點兒事情拿出去說根本就不算事兒,只要他肯賣命打楊氏,一切都不算什麽。

“至於九邊大軍,我不敢斷言,不過蒙古右翼可是已經基本上安靜了下來,若是事急,很難說三邊邊軍會不會抽調南下。”楊可棟冷冷地道。

孫時泰沒想到這位楊二公子這麽能說,如果不把對方駁倒,只怕還真的會動搖軍心,略一沉吟,孫時泰笑著道:“二公子明見過人,但其中有些原委您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哦?那就煩請孫先生給我解說一番了。”既然和對方對上了,楊可棟就不再客氣,這個時候不和對方說個通透,只怕自己老爹、叔父和兄弟們都要一窩蜂栽進去了。

“先說明一點,不是我們播州想要造反生亂,而是這些流官苛厲過甚,我們播州官民是在難以忍受,這一點二公子可以問一問令尊和令叔,再這樣下去,恐怕播州民心就會大亂,甚至就會被那些流官一一收買去了。”孫時泰先把跟腳站牢,“這一點二公子這麽些年在京師城可能不清楚,下來只會,不妨多打探了解一下。”

楊可棟一窒,這是他的軟肋,離開播州多年,他在老家這般的影響力已經被削弱許多,孫時泰這話無疑是提醒他,他在播州的影響力恐怕連老三都不如了。

“第二,您說的大周的登萊軍,雖然到了湖廣,但是他們走了多久?您可知道這些登萊軍是哪裏人?我來告訴您,都是山東和南直人,您認為他們能適應我們西南這邊氣候?登萊總督王子騰他願意來打這一仗?看看他們的行軍速度就能知道,王子騰根本不想打仗,就是在找各種借口拖延,他是太上皇的人,並不得當今皇上的喜歡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