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大計(第3/3頁)

正因為如此,現在朝廷對於遼東的局面也是三心二意,躊躇不決。

明知道遼東現在單單依靠軍屯根本無法支撐起遼東需要,大量補給和物資需求都不得不從關內運入,而單單是運費就是一個天文數字,而且除了糧秣之外,其他一切物資都需要從關內運入,這種巨大補給困難嚴重制約了遼東方面的自我補給能力,使得任何一次行動甚至許多訓練都不得不考慮自身的補給是否能得到滿足。

要解決這種補給嚴重不足的辦法無外乎有兩個,要麽是要有內生性的強大生產能力,要麽就要有強大高效且低成本的運輸投送能力,如果兩者皆備,那自然更好,但這兩者對於當下的遼東或者說大周來說,都是不具備的。

前者需要充裕的人手,而現在遼東人口不足五十萬,其中遼東鎮士卒十萬人,加上其家屬親眷,幾乎就占到了七成以上,剩余部分也多是圍繞遼東鎮軍服務的各類人員,真正能獨立生存的人員恐怕不足五萬人。

也就是說,整個遼東就是一個龐大軍事集團,幾乎沒有其他民間人口生存的基礎,而這個龐大的軍事集團除了一部分人口屬於軍屯勉強能維系自家生存需求外,絕大部分軍事和生活需求都完全依靠外來輸入。

在海運斷絕的情況下,所有物資都需要從京師方向經遼西走廊輸入,而京師本身就是一個難以自給自足需要大量從江南輸入的城市,這也就意味著所有物資都要從更遙遠的江南或者湖廣輸入,其消耗和成本之高可想而知。

可以說馮唐也就是沖著為遼東長久之計來考慮的,但是要實施這一策略,卻是困難重重。

首先遷民本身就是一道難題,哪怕是要把因為遭受災荒的流民前往遼東也是不易,國人安土重遷,要離開家鄉非萬不得已不為,這是其一;遷民耗費巨大,哪怕是從最近的北直隸和山東遷民,從陸路耗費巨大,而且容易沾染疫病,從海路走,需要龐大的運力,耗費同樣不小;遷民從籌備到規劃再到落實,都是極其繁瑣復雜的,稍有不慎就會引起民亂,這是其三;遷民之後會不會刺激建州女真或者察哈爾人野心,進而導致兩方的進襲擄掠,遼東鎮能否抵擋得住?這是其四,也是最關鍵的一點,否則就成為替敵人作嫁衣裳了。

見忠順王也被震住了,不敢言語,永隆帝自我解嘲地笑了笑,“這事兒也還只局限於內閣諸公和朕,以及你知道,也是一道讓人取舍皆難的題,不這麽做,從長遠說,的確難以遏制住建州女真乃至察哈爾人的威脅,沒有充足的人口實邊,遼東就像一個大窟窿,不斷吞噬本來就捉襟見肘的朝廷財力,可要實邊遷民,這道題太大了,太難了,哪怕是如馮唐所言分成三到五年來逐漸實現,以朝廷官府推動和民間商人輔助相結合來進行,一樣耗費巨大且困難重重,……”

忠順王沉吟良久,方才道:“那馮唐提出此略可曾說過如何來實施呢?”

永隆帝遲疑了一下,才緩緩道:“這卻未曾說,只說由朝廷安排來實施,可以結合登萊水師的建設來進行,前期可以通過江南海商來推動此事,他在奏折也說道,扶持海西女真和舒爾哈齊也好,拉攏察哈爾人和打壓科爾沁人也好,都是治標不治本的手段,難以真正遏制建州女真的膨脹,要想真正摧毀根絕建州女真和察哈爾人威脅,還得要我們漢人自家在遼東這塊土地壯大站穩腳跟,而他也稱遼東這一塊土地容納二三百萬漢人生存是不在話下的,尤其是他提到了一些新的可食之物從海外傳進來,或許可以給遼東遷民提供幫助。”

“新的可食之物?”忠順王有些疑惑地問道。

“嗯,他大概指的是徐光啟在天津衛隱居時圈地種植了一些西夷傳來的作物,稱之為土豆和番薯,類似於香芋和落花生,……”永隆帝頗為不解,“不知道馮唐從哪裏得知這個情況,便信誓旦旦稱在遼東亦可種植這等作物,可減輕從關內往遼東運糧的壓力,……”

忠順王有些不以為然,“遼東地寒,淮南為橘淮北為枳的情況難道少了?馮唐未免有些異想天開了,這等關乎朝廷大計之事,豈能因為一些道聽途說就信以為真?此非良策,不過馮唐所言遷民乃固本之舉,臣弟倒是深以為然的,若無足夠人丁,的確難以支撐起整個遼東的局面。”

“那老九你覺得此時可行?”永隆帝看著忠順王道。

“此非臣弟可以妄言,臣弟只是覺得遼東必守,那麽無論采取什麽策略,都應當要確保遼東穩固,或許馮唐之建議有些操之過急,但未必不能有一些折中之略。”忠順王猶豫了一下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