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節 雞肋變肥肉

馮紫英的話讓在座眾人都陷入了一陣沉寂。

想想也是,什麽營生能穩賺不賠,除了官府壟斷控制的鹽務,還能有哪樣?

窩商甚至一輩子連鹽都不碰一下,就憑這資格一輩子下來都能撈幾十萬兩銀子,而且毫無風險。

來得如此容易,哪一個還有心思去幹其他?就把一些關鍵人士討好就行了。

這本來就是一行不公平的營生,權力和利益交換下的浸淫,自然就會有人貪心,想要更不公平,此等情形下哪是一介禦史能遏制得住的?

馮紫英的話讓一幹人都是一番深思。

鹽商這個群體本來就是最引人爭議的,獲利者眾,自然嫉恨者眼紅者就更多,而且鹽商又愛顯擺,尤其是太上皇六下江南鹽商們接駕時競豪奢引發的轟動至今廣為流傳。

那個時候有多麽風光勢大,現在就能有多麽招仇視反感,哪怕是現在朝中依然有相當大一個利益關聯群體,亦不敢輕易跳出來觸這個鋒芒。

而揚州鹽商雖然從表面上屬於江南商人中的一個特殊部分,但正因為其性質特殊,在籍貫上又分屬南北,所以雖然財力冠甲天下,但也一樣在江南士紳中不受待見。

“此事暫且不急,朕相信南京都察院那邊會給朕一個滿意交代,這等事情也不必遽下定論,總歸有一個解決之略。”

永隆帝打破了沉寂。

他考慮過,動鹽商群體的確是個有風險的舉動。

這幫鹽商和父皇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隨然父皇現在貌似不再過問這方面的事情,但他卻知道有些事情和關系卻是斬不斷的,真要大動,肯定會引起反應,這還沒算老大在裏邊興風作浪。

但如果不動的話,難以凸現朝廷也就是自己登基後的威信,尤其是在江南這一片,他已經意識到如果自己一味示弱和委曲求全,恐怕並不能讓避開有些事情,反而會讓自己威信受到傷害,適當放一放,讓下邊人折騰一下,反而有利於下一步的博弈,比如新的兩淮巡鹽禦史人選問題。

只是他沒想到馮紫英這家夥不但手段狠辣果決,而且還能留得幾分余地,處理方式上也是滴水不漏,連朝中幾位原本準備發難的都找不到更好機會,雖說有齊永泰、喬應甲等人在背後支招,但能玩得這麽順溜也相當難得了。

永隆帝這麽一說,其他人也不好再說,而且大家都覺得既然由南京都察院來接手此事,只要不是中書科越權而為,那麽後續操作余地就大了許多,這也可以接受。

話題最終回到東番拓墾這道大題上來了,這也是幾位閣老和永隆帝最感興趣的一樁事兒。

如果說特許金也好,開海債券也好,後續銀莊開辦也好,乃至引發對鹽商這個群體的敲打清理,都多少會有一些負面效應,唯獨這東番拓墾卻不然。

此事是真的只看到好處,而沒有什麽弊端了,而且關鍵是朝廷根本不需要付出什麽。

這就太誘人了。

當初馮紫英硬生生把東番拓墾事務加入開海之略中,大家都覺得多此一舉毫無意義,但沒想到這看似一個無關緊要的雞肋,現在居然成了眾人追搶的肥肉了。

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下,馮紫英又把東番事務來龍去脈都詳細的敘述了一遍。

事實上這個情況早在第一趟去江南之前,馮紫英就向齊永泰、喬應甲和官應震乃至內閣諸人都提起過,甚至在永隆帝面前也都提了一嘴。

但即便是他最花心思的齊永泰都對此興致不高,喬應甲本身就不管這些事務,所以就懶得多問。

而其他閣老和永隆帝都更多地是覺得馮紫英在夾帶私貨,特別是他在像內閣諸公和永隆帝推薦了沈有容這員宿將之後,更是心中有這種想法。

這一番馮紫英再度提到當年紅毛番入侵澎湖意圖染指東番被沈有容強硬逐出的來龍去脈,半真半假的把布袋鹽場和沈有容那一趟澎湖逐番聯系起來,然後在介紹了自己了解收集到在東番島上有著遼闊的適合種植水稻、甘蔗等作物的土地,山中有著金銀礦,以及布袋鹽場的條件優勢,一下子就把這幫人的熱情給徹底點燃了。

“紫英,龍遊商人我們早有耳聞,鉆天洞庭,遍地龍遊嘛,安福商人我們也聽說過,江右商人中最活躍的一批,他們在雲南的情況比較特殊,不能一概而論,但是東番可不比雲南啊,這墾拓不是小事,他們真的不需要朝廷的支持?”李廷機率先發問。

“李大人您這話不對,他們只是不需要朝廷在銀子上支持,但是政策上肯定是需要支持的,比如銀莊貸款,又比如朝廷對東番建章立制設府立縣,官府這一塊上肯定要全力支持,另外東番島上現在是以山民為主,其生產生活方式原始,亟待從我們大周境內那些地窄人稠之地遷民過去進行開發,這也是需要和地方官府協調的,需要朝廷支持的地方還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