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節 博弈

“台吉,我看應該是才對,那個人很年輕,但是周圍人對他很尊敬,對了,還有那位長期來往草原的左將軍對他很尊敬,當然那個年輕人對那位左將軍也很尊重,……”

蔔石兔知道那位左將軍,乃是現在這位馮將軍的得力部下,七八年前還曾經來過西海,他見過一次,他還從未見過現在的這位馮將軍。

蔔石兔摩挲著下頜,揣摩著。

局面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雖然有五路把都兒的兀魯特部支持他,但是和素囊比,還遠遠不足,三娘子盤踞板升太久了,而且又有忠順夫人的名號,素囊便仰仗這些,籠絡了一大幫人,據說連東面的察哈爾人也對他很支持,這讓蔔石兔越發覺得自己前途黯淡。

正因為如此,那些在寧夏發動叛亂的漢人居然根本就沒有找他,而是直接找了素囊,這讓蔔石兔既感到憤怒,又有些沮喪。

草原上的人都很現實,你沒有實力,自然就沒有人會把你看上眼,就算是自己頂著祖父嫡長孫的名義又如何?不能讓周人感到害怕,換不來鹽巴磚茶,換不來鐵鍋和武器,換不來絲綢和布匹,就沒有人會聽自己的。

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簾子猛然拉開,一個人影鉆了進來:“台吉!”

“什麽事?”蔔石兔有些不高興的看著自己的得意下屬。

“鄂爾多斯人來了。”下屬喘著粗氣。

“鄂爾多斯人?哪裏來的鄂爾多斯人?”蔔石兔一愣之後,也有些詫異。

鄂爾多斯部一直是河套草原上僅次於土默特部的存在,但是鄂爾多斯部比土默特部還要分散,各自為政。

“怕是著力兔和宰僧來了吧?”跪在一邊的男子側首問道:“肯定是那幫漢人招來的。”

“對,是著力兔台吉和宰僧台吉來了。”

“哦?”蔔石兔精神一振,漢人把著力兔和宰僧也拉來了?

這草原上各部勢力的確太紛繁復雜了,松山鄂爾多斯部被逐出松山之後,宰僧和著力兔便一直遊蕩在東面,據說臣服在素囊麾下,但是卻也和素囊關系不睦,倒是那阿赤兔和賓兔娘子兩部與素囊並無多大聯系,但是這一次居然有和素囊一道與寧夏那些個叛亂漢人糾合在一起了,所以這分分合合真的是說不清楚。

“他們是來拜會我麽?”蔔石兔有些興奮地站起身來。

“不是,台吉,著力兔台吉拜會那幫漢人去了,宰僧來拜會台吉了。”下屬有些狼狽的跪在地上道。

“什麽?!”蔔石兔暴怒,著力兔膽敢如此?這廝竟然先去拜會漢人?

“蔔石兔台吉,宰僧前來拜會。”一個陰柔的聲音在帳外響起。

蔔石兔強壓住內心的怒火,幹咳一聲:“快請進。”

帳外的幾名衛士已經列隊,一名身著傳統鄂爾多斯人皮袍的中年男子笑吟吟的站在帳外作禮。

一直跪著的男子起身快步走到門口回禮,“宰僧台吉,請進。”

帳內中央的牛糞燃燒得更旺了,映紅了蔔石兔和宰僧的臉膛。

“宰僧台吉是應漢人之邀而來?”蔔石兔漫不經心地問道:“這幫漢人的意圖宰僧台吉和著力兔台吉可清楚?”

“難道蔔石兔台吉不清楚麽?不就是拉攏我們要對抗素囊台吉麽?”宰僧聲音很輕細,和其他草原上的人相比,宰僧的面膛格外白皙,白皙得不像韃靼人,更像是漢人,這也是宰僧最得意的。

看起來像是漢人,也的確有著漢人那股子狡獪奸詐的心思,但是宰僧卻能牢牢的控制住他那幾千帳,蔔石兔知道在很大程度上其兄著力兔都要聽其的意見。

“看來宰僧台吉都知道了,那還要和著力兔台吉過來?”蔔石兔淡淡地道。

“來,當然要來,為什麽不來?難道蔔石兔台吉不願意‘共襄盛舉’麽?”宰僧很得意的用了一個漢語成語夾雜在其中。

蔔石兔不明白這“共襄盛舉”的意思,一直到宰僧解釋之後,才明白。

河套諸部和漢人交流日多,多多少少都會一些漢話,但是也只能是簡單的應答,但是再復雜一些就不行了。

像鄂爾多斯部和土默特部之間通用韃靼語,大部分都能交流,但是仍然有相當屬於各自部族的方言,需要慢慢溝通才能明白,有時候漢話反而成為一種通譯語言。

蔔石兔目光凝注:“宰僧台吉此言何意?”

“有利可圖就來,無利可圖就散,就這麽簡單。”宰僧顯得很輕松,“我和兄長都各自有幾千帳,幾萬人要茶葉要鹽巴,要布匹要鐵鍋,我們不來,難道素囊台吉會主動給我們?還是蔔石兔台吉會主動給我們?”

蔔石兔一愣之後哈哈大笑,“宰僧台吉可真的會說話,嗯,不過說的是大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