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節 野心,叵測

“前面就是東水門了。”王朝佐表面穩如狗,但是內心還是有些擔心。

這一片已經是白蓮教那邊的控制區了,這一次進城之後白蓮教和己方三撥人迅速達成了一致意見,但是僅僅是某些方面。

己方的想法很單純,就是要一個示威行為,要求稅監減輕過往稅金,不能毫無標準的漫天要價,這樣來往商家越來越少,商戶生意也越來越清淡,臨清城內城外這麽多靠著來往客商吃飯的人就沒法過了。

雖然知道這個行徑是冒險,但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又能如何?

但白蓮教這幫人卷進來就讓王朝佐他們驚慌失措了。

他們不知道這幫人是怎麽闖進來的,甚至之前根本就沒有和他們打招呼,一直到進城前一刻,他們才從某些人那裏獲知這個消息,但他們已經沒有了左右局面的力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白蓮教徒如洪水一般漫卷入城。

現在局面已經被對方控制,而王朝佐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但現在他心裏居然有了幾分主心骨,而這份主心骨竟然是身旁這個少年郎帶來的,王朝佐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豬油蒙了心會相信這個家夥的大言。

“王傳頭這是要往哪裏去啊?”從側面的小巷裏傳出來的聲音讓王朝佐竦然一驚。

火把下,幾個身影從橫巷裏鉆了出來,當先一人更是目光清冷,如毒蛇吐信一般尋找著什麽。

見對方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自己背後的人身上,王朝佐只感覺一陣汗意從脊背上湧出,定了定神才漫聲道:“原來是高傳頭,王某可未曾答應加入你們,怎麽這麽晚了高傳頭還沒休息?”

“睡不著啊,出來走走,王傳頭還沒回答高某的話呢。”高應臣睃了一眼王朝佐背後的三個小孩子,都只有十二三歲的模樣,只是這麽晚了這廝卻帶著幾個小孩子來著東水門幹什麽?

“哦,我渾家又犯病了,這不讓我侄兒來叫我。”王朝佐打起精神,這高應臣是曹州那邊來的,還好一些,若是那李國用的人,就麻煩了。

“哦,怎麽,王傳頭倒是個憐惜人啊,要回去一趟?今夜怕是不得清靜啊。”高應臣目光如刺,始終不離他背後的馮紫英三人。

左良玉和王培安倒也罷了,那馮紫英明顯不像是窮苦人家,雖然換了一身衣衫,但瞞不過久在江湖闖蕩的高應臣的眼睛,這應該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孩子,莫不是這廝要做人情,想要放人出城?

“不敢,王某的確要回去看一看,也和李總傳頭打過招呼了。”王朝佐倒也不怕謊話被戳穿,他已經安排人在自己送馮紫英三人過來時去向李國用報備一聲,等到李國用知曉,這邊早已經出城,自己也假模假樣回去一趟,倒也不懼。

這幫白蓮教人不說自己是白蓮教,卻說自己是什麽東大乘教,一會兒又說是羅教,什麽傳頭總傳頭掌經總掌經,各色名號倒是紛繁復雜,那李國用已經幾度攛掇自己入教,並隱約透露連濟南府裏和布政使司裏都有人入了教,倒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呵呵,那王傳頭可要早去早歸啊。”高應臣雖然起疑,但是卻也找不出合適理由來刁難對方,存著某種心思,他也無意深究對方。

“謝謝高傳頭的記掛,某家知道。”王朝佐輕輕一甩手,徑直而行。

馮紫英緊隨其後,他已經感覺到了對面這個青年男子對自己幾人起疑了,不過聽口音對方倒不像是地道臨清口音,更像是魯南口音,而王朝佐似乎也並不太懼怕對方,所以他也只是裝出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跟隨在王朝佐身後。

“傳頭,咱們跟上?”高應臣站定,看著王朝佐帶著三人消失在東水門旁的路邊上,若有所思:“讓人去問問,王傳頭家住哪裏。”

“啊?”身後隨從訝然,“不用跟上去麽?”

“哼,這是人家地盤,我們何須操心?只是這位王傳頭有點兒意思。”高應臣目光漸冷。

這個王朝佐在臨清城裏倒也有些身份和威信,尤其是在那幫編戶和左近織工中,自己下午間一稱呼對方為傳頭,便引起對方激烈的反抗,斷不肯接受這一稱呼,但今晚雖然也反對,但卻沒有那麽激烈了,這絕對不是幾個時辰就能轉了性子,而是對方不願意和自己再在這個問題上發生爭執糾纏,對方是在擔心些什麽。

擔心什麽?當然就是他背後那幾個小孩子了,看樣子應該是要送那個小孩子出城躲難。

高應臣背負雙手一直注視著前方,這倒是一個契機,日後倒是要好好摸摸對方的底。

王朝佐不知道自己在不經意間已經露了破綻,此時他恨不能立即加快速度,但是卻又不能不裝出一副尋常模樣,只是現在他不敢再直接讓馮紫英和左良玉下水,還得要繞一圈回來,再在東水門旁找合適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