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我撐不住了(第2/3頁)

她眼見著崔枕安行在前面,便知他這是有上山的打算,姜芙也打算跟著去看看一探究竟。

那人行在最前,卻走得最慢,他現在的雙腿才能漸行走路,這麽長的石階上去,無疑是自毀雙膝。

果不其然,路程才走了一半不到,他面上已然透出一層薄汗,唇色也越發蒼白,臉色泛了青,雙膝頻繁彎曲導致的疼痛襲來,使得他有些吃不消,每邁出的一步都格外費力。

稍喘了一口氣,他回頭正看到跟在身後的姜芙,難得會心一笑,“跟上了。”

而後見他又轉過身去,腳步邁階。

原先姜芙差他三五階,他行的太慢,而今只差了一階,姜芙瞧見他越來越差的臉色,不知為何,見他每邁出一階,心也跟著揪了起來,終是一步兩階跨了上去,站於他肩側小聲問道:“你到底要做什麽?上山拜佛嗎?”

仍舊不答,只是笑。

最後方柳實難看得過眼,他大步跟上,在一旁勸道:“殿下,還是讓屬下擡著您上山吧。”

那人仍舊執拗的稍擡了手示止,“不必。”

最後就在這階上走走停停,真到上了山腰處,已然到了午時。

早春日裏,崔枕安一身濕汗,行至平地處,雙膝近乎已經不聽使喚。

而此時,一座赫然而立的廟堂正現在姜芙眼前。

從前那座舊廟早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藥聖廟。見外觀,像是新修不久,廟堂前是端梁的紅漆木柱,二人難合抱。

廟堂前放著一半人多高的四方香鼎,未著初香。

稍歇了口氣,崔枕安不顧旁人,終是由方柳攙扶著入了殿內。

他彎膝跪於大殿正中,隨之隨行兵將一齊在殿外伏跪,姜芙朝四下看去,殿外滿跪一片,只朝裏探看,正見殿中所供奉是兩座姜芙從未見過的金身仙家。

一時有些不知所措,跪在一旁的方柳悄悄擡眼,卻也沒講半個字。因為先前太子曾交待過,一應隨她去。

廟中善眾給殿中之人燃了三柱香,崔枕安身方端正跪於兩座金身之前,將手中香柱高高舉起,寬袖遮身,隨後聽他中氣十足道:“許氏聖人,世代行醫,力保我朝,卻含冤而故。而今孤特建藥聖廟供奉許氏二聖,受我朝世代後人供奉!求保我朝子民安康!”

聲線高亢又溫沉,在殿內蕩了一圈兒終落入姜芙的耳,聽聞許氏二字,姜芙一雙灰暗的眉目明顯一提。

殿內香氣隱隱傳來,方柳終擡起臉,小聲在姜芙腳邊道了一句:“殿中供的是許定山與他夫人。”

“自打太子殿下有了為許氏翻案的念頭,便一直在修繕此藥聖廟,且朝天道書,由聖上之旨,親封許氏夫婦為當朝藥聖。”

“今日太子殿下初來拜會,且下令朝中文百官也要來此祈拜,再往後,這裏就會受世人香火。”

再次提望殿中一雙金身仙家,姜芙近乎忘了眨眼,目光再挪到殿中人的背影上,她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世人皆知,為人築金身,設廟堂意味著什麽,當朝太子於殿中訴祈,便是向天下承認了當年冤情。

在姜芙眼中,崔枕安是不會做這樣的事的,可他,竟還是做了!

眼前霧蒙蒙一片,姜芙只望著金身出神,未覺殿中之人是何時起身,又是何時邁出殿門。

止不住邁入殿中,站於正中,方才他所跪之處仰頭望著那兩座金身,即便是親眼所見,她也仍難相信。

雙膝上傳來的痛楚已難讓崔枕安忍受,可他還是強忍了站直。

殿前所跪之眾,沒有他令不敢起身,他與姜芙一裏一外站著,此刻他正環顧四周,以目捕捉什麽。

不久,崔枕安的目光定落在殿外遙遠明光處的一棵雲杉樹下。

樹下之人一身牙白色的長衫,在與崔枕安對視之後,他邁出寬步定立,雖二人距離相遠,卻好像能看清彼此神情。

相處幾月,二人由仇敵變常人,再由常人生出了一種微妙的情誼,說是朋友,算不上,可再論仇敵,更算不上。

連他亦不知,崔枕安竟一直在命人為許氏修繕廟堂,並且自從翻案,關於許氏之冤與他母族之罪從未對外遮掩。

有人說他心狠,有人暗罵皇帝昏庸,百姓非議非常,可他卻只字未言,片語未起,由人說罵。

這一次,鐘元心潮澎湃,對從前恨之入骨的崔枕安,生出了一股感激之情。

有這一刻,過去種種在他這裏皆可掀過,他求的,已經求到了。

鐘元挺直身子,雙臂伸直,兩掌互內抵合禮,遙遙朝他彎身一拜。

這一拜,便是他默認二人的仇徹底抵消。至此無掛。

亦是說明,自今日起,他終可再拾起許嵐灃的身份。

殿外崔枕安眉頭緊鎖,卻也帶了釋然,再眨眼,雲杉樹下那人便沒了去向,似一陣煙,消散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