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玫瑰③

因為沒拿手機下來,陳山晚無所事事地等了好一會兒,那種好像這輩子都甩不掉了的視線感又像是貼著他的脊背而生的,仿佛是一張蛛網糊在他背上,讓他感覺自己好似整個粘在了網裏掙紮不能的飛蛾,渾身都有些不自在。

就在陳山晚想要不要先離開這裏去等樓上那位決定好要吃什麽時,老舊的吱呀聲又響起。

夜已深,四下靜悄悄,在陳山晚可以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呼吸聲的情況下,這樣的聲音實在是有些讓人發毛,但陳山晚反而無端松了口氣。

他送上去的卡片其實還有很多空地,但樓上那位卻換了一張下來。

上頭寫著:【都可以。】

既然如此,為什麽糾結?

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都可以”,所以才糾結。

陳山晚沒有再執筆回復,他隨手將卡片丟入了垃圾桶,就打開了冰箱。

記得冰箱有吐司,既然是餓了而不是嘴饞,那就做個三明治,再來一杯牛奶助眠好了。

雇主也說了,樓上那位不挑食。

陳山晚為了避免樓上那位吃不飽,特意做了兩人份,牛奶都倒了一大杯。

他在廚房裏忙活,黑色玫瑰就擺在餐桌上,靜悄悄地將他的模樣收入眼底。

因為不確定樓上那位是喜歡手抓還是刀叉,所以陳山晚也備了刀叉上去。

台面緩緩上升,這一次還是沒有立馬就放下來。

陳山晚是想等到碟子下來一起洗的,結果只下來了一杯沒喝完的牛奶,還有一張新的卡片。

【喝不完。】

陳山晚眼裏又閃過抹懊惱。

自己就該問問食量的…他剛剛看過,這牛奶很貴一盒,倒了浪費。

這要是換他自己,喝不完就做炸鮮奶了,可不倒……他總不能讓老板的弟弟吃不新鮮的食物。

陳山晚把牛奶倒了後再把杯子洗了。

他猶豫了會兒,到底還是上樓拿了自己的便簽下來,順便還拿了自己的筆。

他主動問了一下今天一天不見蹤影的餐具。

陳山晚手上還帶著沒有擦幹凈的水,寫完後,小小的便簽有留下被他手側壓過的淡淡水痕。

陳山晚沒有多注意,把便箋放到了升降台上。

其實他覺得這樣有點麻煩,要是樓上那位有電話就好了,這樣會簡單很多。畢竟這個升降台的傳送帶聽著總給人一種下一秒就要報廢的感覺。

陳山晚想,下次問問。

陳山晚等了好一會兒,終於等到了所有的碟子被送下來。

他伸手去拿時,發現碟子幹凈得像是被洗過一樣。

陳山晚默了默。

雖然他也在想是不是樓上那位舔過碟子,但他想得很簡單,覺得要麽是自己的廚藝得到過認可,要麽是怪癖——後者的可能性可能更大吧,他想。畢竟樓上那位有精神疾病,精神病人會做什麽事都不意外。

陳山晚還是把碟子放進了洗碗機裏,只是彎腰的時候不可避免離碟子近了點。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居然覺得這些碟子好像散發著一股很淡的,類似於雨後草地混雜著濕潤的泥土的味道。

這讓陳山晚頓了下,但也只不過是停了一秒,陳山晚就關上門打開了洗碗機。

他素來是一個好奇心很低的人,基本上不會主動去探究什麽。

哪怕他確實有覺得這個屋子有點說不出來的怪,可作為一個唯物主義小夥,陳山晚尊重房主的一切喜好,也尊重雇主的一切不違法安排。

畢竟500一天……

這可是陳山晚接過薪酬最高的兼職了。

他只要做一個月,就有一萬五。

一萬五……到時候可以打五千給福利院,自己留一萬。

其實福利院的院長不是沒有留過陳山晚,表示陳山晚完全可以繼續在福利院住,但陳山晚拒絕了。

一是福利院給成人留的宿舍少,二是他住一個,那些殘疾沒法自理,也沒被領養但在福利院長大的孩子就要少一個床位。

他有手有腳的,實在是沒錢,進廠做流水線都行,不該和他們搶。

陳山晚開了洗碗機後就準備上去了,沒想到傳送帶又響了起來。

他稍頓,等了會兒,等到傳送帶再一次下來,上面壓著一個卡片和一朵做成了幹花的黑色玫瑰,以及一個自己用鐳射紙折的花瓶。

很漂亮。

陳山晚稍揚眉,寡淡的神情都鮮亮了不少。

陳山晚拿起台面上彩色鐳射紙折出來的花瓶,在手裏轉了轉,上頭被制成幹花的黑玫瑰也跟著在小卻細長的紙折花瓶裏晃蕩了一下。

聽到近在咫尺的聲音時,陳山晚才想起幹花多少有點脆弱,不由得看了眼黑玫瑰。

沒掉葉子或者花瓣,看上去也不像是要散架的樣子。

陳山晚稍稍松了口氣。

雖說這裏似乎沒有監控,但人家剛送下來的禮物,他才拿到手上就損壞了,他多少也是會歉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