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做上門女婿

賣掉了手頭上的黃鱔,羅旋仔細揣好錢和糖票,轉身出了樹林。

自己一直在紅星鄉裏上學,根據原主的記憶,羅旋對鄉場上的布局很熟悉。

轉過糧站那道長長的護坡條石墻。

羅旋從食品站的屠宰場大門口經過,在肥豬淒厲的慘叫聲中,羅旋分明看見有一道人影,正佝僂著身軀,蹲在食品站的排水溝旁,默默的從水溝裏往外撈東西。

食品站屠宰生豬,在“開邊”的時候,屠宰員用大砍刀劈開肥豬的脊骨之時,就會有一些骨渣碎肉掉落下來。

大一點的殘渣,會被助手收集起來。

但始終還是會有一些小碎渣肉沫,最終會被沖刷進排水溝裏。

這個人,明顯就是在水溝裏收集那一點點殘渣。

見到有人走近,那個人把頭低的更厲害了,差點埋進排水溝裏去!

羅旋裝作視而不見,徑直越過那人,拐進一條小巷子中。

這個時候,別人並不需要誰的假意憐憫,自己不要跑過去問東問西的,才是對他最大的尊重。

出了小巷子,羅旋進入紅星鄉的唯一的那條主街。

此時天色微明。

初升的朝陽,還沒力氣掙破層層黑雲的羈絆,只能無力的從雲層之間的罅隙裏,東一塊西一點,艱難的露出一點點暗紅色的霞光來。

就像羅旋的褲子一樣,碎的讓人看著就煩躁。

太早了!

空曠的街道上,除了“蔬菜生產隊”的菜農們,急於去給各機關單位的夥食團送菜之外,街道上還沒什麽行人。

這些菜農挑著菜擔,走在被晨露濡濕的的街道上,一個個都非常的小心。

這種鵝卵石街道,歷經多年無數赤腳、草鞋、爛布鞋,金貴而罕見的皮鞋踩踏,已經變得極其光滑。

稍有不慎,一但摔跤,後果往往都會很嚴重。

鼻青臉腫是最輕的,摔的骨折也很尋常。就是摔死人的事情,又不是沒發生過。

聽說鄉公所正在準備組織人力物力,要將這條街道上的鵝卵石,都換成青石板。

只不過這得等到冬天,農村人進入農閑的時候,才能征集到足夠的“義務工”,前來實施這項工程。

義務工,顧名思義,幹活是沒有任何報酬的,飯菜也得自己從家裏帶來。

這種出工是強制性攤派,沒有商量的余地。

羅旋的爹羅鐵柱,聽說也在征募之列。

快要走到供銷社副食品門市的時候,羅旋聞到了一陣陣誘人的食物的香氣。

忙活了一晚上,羅旋早就饑腸轆轆了,再被食物香味兒一勾,羅旋的肚子裏忍不住“咕嚕嚕”直響!

大白饅頭!

真是饞人啊!

一個饅頭一兩,裏面加了糖精,吃起來有點淡淡的甜味兒,最是誘人。

饅頭屬於“細糧”,需要1兩糧票加3分錢才能買到,羅旋可沒資格去買來充饑。

此時“餐飲服務社”的門市上,已經開始忙碌起來了,木質門板已卸掉一半,只等蒸好了第一屜饅頭包子,就可以開始營業了。

咽下一口口水,羅旋乖乖的繞開香氣四溢的餐飲服務社的門口,徑直到供銷社的副食品門市前排隊,等著人家開門。

羅旋以為自己來的都夠早的了,沒成想,竟然還有不少人比自己他來的還早。

只見副食品門市前,已經站著十幾位頭戴鬥篷、身上披著蓑衣的人,正在那裏一邊閑聊、一邊等著開門。

巴省早上寒濕,蓑衣鬥笠可以屏隔一些濕氣。

羅旋仔細聽他們閑聊,才知道這些人,原來是山裏出來趕集的農民。

他們住的離紅星鄉很遠,最遠的都有40多裏地了。

他們要出來一趟可不容易,需要頭一天晚上,就打著火把往山外趕路。

走到快接近鄉場上的時候,他們會在一戶人家家裏,放下各自手頭上的背簍、擔子、火把。

(其實山民們出來,還帶有很多糧食、野雞野兔之類的,那戶人家,暗地裏就靠倒賣這些東西,以賺取一點利潤。)

然後這些山民們,各自兜裏揣著錢、糧票、布票這些東西,繼續往鄉場裏趕路。

這些山民的手頭上,相對外面的農村人來說,他們比較寬裕一些。

沒有別的原因,只因為他們的土地、山林多,手頭上的糧食就多。

他們的土地、房屋都是依著山勢而建,這裏3.5戶,那裏2.3家,彼此之間相距都很遠。

這個時候雖然已經是“高級合作社”階段了,但其實山區裏面的農村,根本就沒法“合作”!

要是把大家的耕牛集中起來飼養、使用的話。

早上生產隊隊長,牽著牛去地裏幹活,走到地頭上,恐怕已經是吃午飯的時辰了……

所以山裏的那些生產隊,表面上還是合作社的形式,其實暗地裏都是各自耕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