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第2/3頁)

鏡子的兩端映照著彼此,映照著同樣蔓延到血肉上的斑斑裂痕。她想要伸手去攏合裴飲雪身上的傷痕,卻無意中照見了自己身上陳舊的疤。

薛玉霄沉默下來,眼角有點發熱。女人的感性從來都不是缺點,大齊也並沒有“有淚不輕彈”的說法,對於裴飲雪來說,妻主的眼淚是很珍貴的。

裴飲雪伸手去撫摸她的發鬢,伸手拭去她溫熱眼角上殘留的濕潤。月光映照著她的面頰,在簌簌的風聲之中,她沉默的、柔軟的態度,像是菩薩低眉時留戀向眾生的一眼。

裴飲雪抱著她,慢慢低頭,主動地貼上她的唇。他的氣息冰涼和溫柔,一寸寸地延伸過來,包裹住了過往的碎片。

他的手托住薛玉霄的後腦,墊著小舟兩側狹窄的木沿,不讓她磕碰到。

兩側的荷葉叢拂過身畔,高矮不同的芙蓉擦過衣角。在花瓣的震顫當中,裴飲雪緩緩地、很認真地吻向她,他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她包容的界限,深入到她的唇間。

呼吸融為了一體。

裴飲雪親了一會兒,呼吸有點沒換過來。他什麽都會、學什麽都很快,只有在親近的時候總是顯得青澀笨拙,顯得不那麽聰明。

就在他撤退想要換口氣的時候,一直享受著裴郎主動親吻的薛玉霄忽然湊上來。她擡手攀住裴飲雪的肩膀,追著他糾纏上去。

如同一條盤旋著絞住他的蟒,展開了合尾的邀請。

他的氣息猛地被榨空了,感覺到一股缺氧的眩暈。薛玉霄那麽溫和——表象上的溫和。她“溫和”又不容反抗地追上來,侵吞著他的呼吸和理智。裴飲雪一時不防,節節敗退,一只手撐在了身後。

供給他的只有她口中的氧氣。為此,他不得不盡力地去接受,無法逃離這種掌控和索取……攥著她衣衫的掌心滲出一點汗,裴飲雪低低地哼了兩聲,做出一個推她肩膀的動作,這才被驀然放開。

他扶著木舟的邊緣連連喘息,讓新鮮的氣息進入肺腑。裴郎的眼角紅紅的,無法呼吸而產生的眼淚停留在上面。

薛玉霄湊過去親掉他的淚痕,低聲說:“去亭子裏吧,這樣會被看到的。”

這片湖水很廣闊,湖心的亭中懸掛著四面的竹簾,本意是為了在盛夏時在此避暑遮擋陽光。

裴飲雪終於察覺到一絲不安全感:“……你還真想這樣……”

薛玉霄眼巴巴地看著他,眼神透露出一股純凈的……好色。

怎麽會有人連好色都這樣真誠的啊?

裴飲雪無語凝噎,根本沒意識到是自己的濾鏡在作祟,敗下陣來:“你不知道宮外流傳著很多秘史閑話嗎?就算是根本沒有的事,只要關聯到你,天下人還捕風捉影地拿來聽呢,何況你……真這麽放誕。”

薛玉霄這個皇帝當得名揚四海,連她的隱私都有人瞎編拿去說書。

“什麽閑話?”薛玉霄全然不覺,第一反應是,“是朝中有人要借此做什麽事麽?”

裴飲雪擡手戳她的眉心,正色道:“是說你跟崔錦章其實有私情……”

薛玉霄:“呃……”

“說你沒有殺四殿下,而是偷偷饒了謝四,因為你跟前朝四殿下睡過。”

薛玉霄:“……”

“跟王郎……”

“好了。”薛玉霄立刻叫停,“就沒有我跟你的嗎?”

裴飲雪靜了靜,然後微笑說:“沒有。”

天下人都知道陛下珍愛鳳君,這樣的話不是閑話秘史,一直在明面上流傳於世,更不需要捕風捉影。

因為這本來就是千古佳話。

……

陛下拉著鳳君消失了一夜,次日清晨才現身。太極宮的侍從這才放下心,立即準備熱水沐浴更衣。

更衣的原因是“被池水弄臟了衣服”。實際上這衣服是怎麽臟的,她自己心裏知道。宮裏都是聰明人,自然不會明面上探尋揣測,但私下果然還是拘不住消息,坊市之中很快就有了新的創作題材。

新題材一經創作,立即風靡大江南北,傳遍京兆。

在大菩提寺周圍的禪心小築內,書坊將書稿的酬謝放到小築中的石案上,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童將錢收起來,裝到匣子裏,捧著去給主人看。

謝不疑就坐在台子上釣魚。他沒有穿紅衣,一身閑雲野鶴的常服便裝,長發只用發繩系了幾下,碎發松散,還是那麽懶怠和玩世不恭。

小童進來叫他道:“主人!我們下一本寫什麽?你這樣寫那一位的風流史,望清輝又要生氣了。他總是批評主人你寫得太過香艷。”

“我寫得可沒有一句假話啊。”謝不疑膝蓋上放著一卷書,從小童的匣子中取出一枚錢打水漂,“他生什麽氣,難道不是他勾引的三娘?”

“誒……誒!”小童阻攔不住他的手,眼瞅著一枚錢被扔出去打了四五個水漂,臉色一垮,“總是不把錢當回事兒,好像你真的家財萬貫似得,我都吃幾個月的素齋了。主人,三娘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