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第2/4頁)

所以即便機會渺茫,但叱雲風還是忍不住試探。她的手緊緊的握住,指骨繃緊,望著薛玉霄手中的弓箭。就在眾人的心吊在嗓子眼的時候,薛玉霄沒有放下箭矢,反而忽然松開弓弦。

一陣破空聲擦著耳畔掠過,若非有面罩阻擋,驚起的風幾乎割破面頰。叱雲風瞳孔緊縮,周圍已經有人掩面低頭,不忍看血濺當場——

噗呲。

一聲低低的入肉悶響。

鮮卑眾人回首相看,見到叱雲風身後二十幾步遠的地方,一只兔子應聲倒地。它掩藏在草木葳蕤之間,近至如此,眾人居然沒有發覺。

沉寂之中,薛玉霄伸手握住韁繩,目視前方,漠然道:“我與拓跋嬰相鬥,猛獸搏兔而已。你家三殿下的行動思想,計劃企圖,連她的謀士都未必有我相熟。為朕向拓跋國主傳遞一句話,就說,大齊之主問候可汗身體康健,鮮卑十八部落,傷我者、欺我者,朕必一一雪恥。”

叱雲風緩緩松手,脊背已出了一身的汗。她下意識急忙道:“陛下不可意氣用事,外臣還有一言……”

“陛下”這兩個字一出,她的話語瞬間頓了頓,重重地吸了口氣,道:“外臣為議和而來,怎麽能沒討到和平之約,反而生亂?請陛下三思。”

薛玉霄看著她笑了笑。這時,近侍已經將中箭的野兔捧上前來,給百官及使者眾人觀看,彰顯皇帝英武。她沒有讓人將獵物收起來,而是對叱雲風道:“我將這獵物送給使者,給使者烹制兔肉湯,如何?”

“朕”乃是書面詞語,只有在皇帝強調身份和威勢時才會使用。薛玉霄跟謝馥不同,她並不常常強調自己的身份,所以往來談論之間,多用“我”字,聽起來其實挺隨和的。

不過這種“隨和”,卻讓叱雲風頭皮發炸。她看了一眼死掉的野兔,想到上面的箭矢險些射碎自己的頭顱,腹中一陣翻江倒海,後槽牙緊緊的咬在一起,應答下來:“多謝陛下相賜。”

薛玉霄點了點頭,縱馬繼續射獵。

她的騎術太好,文臣都有些跟不上,武將倒是伴隨左右。叱雲風也上了馬追趕薛玉霄,鮮卑胡人生來擅騎,能緊緊跟在烏騅馬身後而不費力,一介軍師,連數名將領都超過了。

期間她幾次欲開口,都被薛玉霄弓弦上的羽箭憋了回去。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只要想開口勸說,薛玉霄便拉弓射中,身後便又響起東齊武將的喝彩振奮之聲。幾次下來,叱雲風都快要忘了自己該說什麽了,期間被薛玉霄掃過一眼,總覺得她手中之弓仿佛似有瞄準項上頭顱之意。

好不容易熬到午時,眾人在獵場大帳中用膳。薛玉霄接過韋青燕遞來的布巾,擦了擦手,佩劍入席,宮侍將準備好的宴席菜肴呈了上來。

湯餅、豆豉、羊肉,還有鹿獐兔肉等物,煮的鮮美軟爛,令人食指大動。眾卿依禮入席,在薛玉霄面前並不抑制貪食之性,大快朵頤,唯有使者見到面前的兔肉湯,面有難色。

李清愁受封定戰侯,與薛玉霄乃是生死之交,於是越位而坐,比肩九卿。她人倒是很好,安慰般地說了一句:“陛下所獵之物,贈予使者,這是大齊與夏國的相交之始。”

叱雲風咬牙端起碗,咕咚咕咚地咽了下去,而後忽然咬到一個硬物。她將骨頭吐了出來,見到那是一小塊兒野兔頭骨,上面正是薛玉霄拉弓所射的破碎凹痕,從中間洞穿而去。

叱雲風面色一變,忍無可忍,下意識垂手按劍,一旁面容良善的李侯主卻陡然按住她的肩膀,開口問:“使者,此湯鮮美否?”

眾人擡眸望了過來。

只有薛玉霄仍舊淡然吃飯。就算位至九五,此人的挑食還是一如既往,用膳慢條斯理,每一口都仿佛做足心理建設。她認真食用,忽覺周圍氣氛有些緊迫,這才擡首,挑眉道:“不合胃口?”

叱雲風肩膀上被李清愁死死壓住,她想要起身進言,直接討論議和盟約,卻因為定戰侯壓覆在身上的力道不能起身,仿佛被千鈞重石重新迫回席上。她的指尖簡直要刺入掌心,對上薛玉霄一派溫和的神情,緩慢地坐了回去。

“謝陛下賜膳,外臣畢生之榮幸。”

叱雲風硬生生吐出一句話。

這句話落下,李清愁這才松手,頗為友善地露出笑容。

叱雲風看了她一眼,表面上還活著,實際上心已經死了有一會兒了。

午膳後,薛玉霄終於在帳中主動提起議和盟約。叱雲風大松一口氣,不過這情景跟她料想的完全不一樣,在幾次三番受到無形的恐嚇壓制之後,她的懼怕居然多過惱怒,尤其是看到薛玉霄似笑非笑的神情,總怕這後面還跟著一個坑等自己,聲勢上便弱了一成。

在大齊臣工的矚目當中,薛玉霄與叱雲風議論條件,說定夏國所屬的數個部落包括在內,兩年內只要鮮卑不主動進犯,則兩邦修好,與民休息。作為戰敗方,夏國願歸還趙郡、以及太原、範陽……共河東等地,數之大約有四郡的故土,土地上的臣民皆還於東齊,兩地通商……此外進獻的牛羊、馬匹、男奴,另有數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