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2/3頁)

謝不疑聞言笑了笑,說:“真是辛苦皇姐忍耐到今日。”

若在往日,他的脾氣尚有幾分收斂。但因為連日來對薛玉霄的擔憂、被拘束看管不能相見,甚至連她的消息也很難聽聞……謝不疑心中郁氣難發,急痛不止,他沒有半分退讓,當著謝若愚的面取下身上的黃金裝飾、將珊瑚宮的小印摔至在地,連名貴的、花卉染之的紅色外衣也脫了下來一並卸除。

謝不疑身上金飾盡除、著一素白衣衫,行動無聲,沒有香囊、玉佩、印章,身上連半點尊貴的痕跡都消失了。他冷冷道:“血脈之論早就該死!我與你共一姓氏,同居宮闈,深感恥辱。寧願卸此姓氏,不為皇室之子,為白衣庶民,好過做陛下的血親姐弟。”

說罷轉身離去。

謝馥咬了咬牙根,冷漠吩咐道:“四皇子言行無狀,把他幽居在珊瑚宮,我下旨賜婚,擇日出嫁,這期間不允許別人探望。”

宮侍彼此相視,皆膽戰心驚,答:“是。”

……

皇帝駁回了為薛玉霄封王的請求,僅加官封賞,冊衛將軍之職。隨後又傳一道賜婚聖旨,將四皇子謝不疑許配給了江東孫氏女郎,選定吉日在京完婚。

在旨意下達之夜,謝若愚歸寢居,照常更衣卸甲、除去佩劍,她換好衣服正要就寢時,突然脊背寒毛倒立,危機大作,如芒在背,她扭頭欲看,一道破空聲驟然襲來,砰地一聲悶響,擦肩刺入木門內,飛刀穿破木質,幾乎透門而出。

謝若愚渾身冒出冷汗,轉頭拜倒:“不知是哪位大人下降寒舍,還請一見。”

寢居之內,忽有一人擡手點起燭火,在一道幽暗火光之下,她聽到一個非常平靜、熟悉的聲音。

“噗呲”,火燭聲微響。

“謝統領居所上下,僅有數人伺候,簡樸謹慎至此,比上一任有過之而無不及。”

火光之中,謝若愚擡首凝望,見到薛玉霄著一身玄色衣袍,錦帶玉釵,將燭台上的白蠟點起。在她身後,有一個戴著面具的佩劍江湖客,沉默佇立,身如青松。

“原來是將軍親臨。”謝若愚心中忽然一定,試探道,“陪都官道上,還仰仗大人指點明路,否則如今處境不知如何。”

薛玉霄低聲一笑,道:“謝大人十分果決,能手刃族親,聞皇位而暴起發作。要是陛下知道如此猛虎裝作綿軟愚笨模樣,又要生疑變臉了。”

謝若愚答:“對我只是生疑,對攔路而以皇位相誘的將軍,卻是立斬不容啊。”

“斬我?”薛玉霄用銅挑輕輕撥動著燭芯,“軍府義憤填膺、群情激奮,連拱衛皇室的京衛都怨聲載道。如今丞相病重,世家離亂,局勢動蕩,乃是英傑輩出的大好時機,陛下即便下命斬我,卻不知有多少人願對我兵刃相向。”

“將軍親軍四千,部曲無數,軍中好友遍地,屢戰屢勝,聲望甚隆,陛下為之忌憚已久。”謝若愚道。

“她難道不想殺我?她殺我之心愈演愈烈,只是無法動手罷了。”

薛玉霄轉頭看向她:“我尋統領,只有一事相告。統領是一個聰明人,我不需要你為之冒險,只要大勢將頃之時,你將謝馥所為公諸天下,我自然輔統領繼任為帝,至於她的遺詔、聖旨,皆請付之一炬。”

她說這段話時,身後之人呼吸一頓,忽然將手掌壓在她肩上,掌心攏起。

謝若愚更是渾身微顫,她再三抑制,平息了心中的波瀾翻動,忽而起身,與薛玉霄正視:“將軍此言當真?”

薛玉霄道:“你在她身邊久了,難道看不出謝馥剛愎自用、傲慢多疑,你為她所做之事,一旦成了把柄,她就會立刻抽身急退,讓你代她贖罪而死。譬如皇倉那幾個看守的胥吏,難道她們的玩忽職守是真?還是驗查糧草的官員小吏貪汙受賄是真?不過是遵皇命行事,卻被皇帝拋棄,她如此無情無義,統領為她效命,不覺得唇亡而齒寒麽。”

謝若愚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

她給人的感覺與那日的公子完全不同。那日公子駕車而來,以匕首、侍衛相逼,一身寒凜之意,仿佛判人生死、誘人行險。而薛玉霄卻始終笑意盈盈,眉目溫柔,語聲親和,仿佛她確實為人著想,視人為友,讓謝若愚幾乎覺得她確實擔憂自己的安危。

薛玉霄撣了撣衣袍,起身上前,握住她的手:“我在暗處,統領在明處,我尚且現身一見,為統領未來著想。”

謝若愚盯著她的臉,想起那日在宮殿之上,謝不疑與謝馥之間的爭吵言語。對於血親都沒有容忍進諫的肚量,何況兩人僅為同族,她飛快地思索斟酌,沉默半晌,忽道:“堯禪於舜,舜禪於禹,將軍不欲受禪?”

薛玉霄只是微笑回復:“禪讓乃是自願,那要看統領之意。謝氏曾為司馬氏擇地封王,天下富庶之地,皆隨統領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