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2/5頁)

他道:“金銀織物,薛氏自然不缺,香囊珠串,有裴郎君在側,我再獻醜,不過自取其辱。我雖為皇子,卻身無長物,裴公子,這東西在世人眼中或許貴重,但比之更為貴重的,就在內室床榻之間。難道薛侯主傷了一根頭發,你不比我更為痛心嗎?這種話就不必再說了……要是日後我把心剖出來送給她,把頭發剪斷送給她,在佛前把我的壽數折給她……你再驚詫不遲。”

裴飲雪如鯁在喉。他心中的醋意早已消散無蹤,只剩下一種極為莫名、百味陳雜的憐憫和無可奈何。

謝不疑隨意拱了拱手,笑著說:“我去替你攔一攔王郎,若今生未能如願以償,還求裴公子在立祠立碑時,將‘謝郁’二字刻在一旁,我當牛做馬在地底侍奉你——開玩笑的。別這種目光,誰要你可憐?”

說罷,他便轉身離去。

兩人在屏風外的這段對話聲量不高,內室聽不清楚。等裴飲雪拿起金鎖轉身過來,薛玉霄便問:“說什麽了?可有提到皇帝?”

裴飲雪看了一眼薛玉霄認真的目光,將刻著“長命百歲”的金鎖遞給她看,嘆道:“你可真是……惹人憔悴。”

薛玉霄莫名其妙,反應了一會兒:“我……?”

裴飲雪點頭,說:“謝不疑送你的。他非要送,我也沒有辦法,你收好吧。”

薛玉霄重復了一遍:“我收好?”

裴飲雪道:“怎麽?我說這話很不對嗎?”

薛玉霄盯著他的臉看,好似要從這張臉上看出花兒來。裴飲雪避開目光,輕咳道:“他說遇難成祥,也許是真的。戴上太招搖,我給你放在香袋裏,要是能護身,也不枉費……四殿下的一片心意。”

他說著將金鎖放進香袋系緊,隨後便去院中清點謝不疑禮單上的皇家禦賜之物。

他一走出去,李清愁忍不住道:“裴郎君在千秋節宴會上‘吃醋’為你拒絕賜寵,傳播甚廣,世人都說他性子剛烈易妒,我看倒也不盡然……”

薛玉霄打斷道:“你是來幹什麽的?看我熱鬧?”

李清愁馬上正色:“我們還是來談一談怎麽悄悄離京,不驚動司空大人吧。”

這還差不多。

在兩人討論方案時,謝不疑的馬車離開如意園,剛到錦水街中途,迎面便遇上放鹿園的馬車。

這馬車隊伍甚長,大約不止王珩一個人出行,想必是王丞相不放心,讓其他王氏長輩跟隨。果然,雙方狹路相逢,率先出面的是王秀的妹妹王婕。

王婕為現任西曹掾,領百官奏事之責,如果想要見丞相,大多都要先面見王婕提交奏事,得到同意才能面見丞相。

王婕見到皇室車馬,但排場並不大,便知皇帝不在此處。她並未下車,只是掀開車簾,略行禮節,問候道:“四殿下從此路而返,可是自如意園歸宮?臣正欲代丞相探望,家中小郎悶久了,一同出來散心。”

她肯定不能說是王珩要過來探望,但王珩又確實要去,所以只能隨便編一個理由,免得落人口實。

謝不疑回禮,道:“辛苦西曹掾,像薛侯主這樣的賢能之士,讓丞相關懷備至,也屬常理。不過我剛剛從那裏出來,薛侯得了風寒,雖不嚴重,但王公子素來體弱,當年的衛玠都會被人‘看殺’,要是過了病氣給王郎,豈不是薛侯的過錯?公子還是不要去了——散心麽,我知道幾個地方,可以陪同王公子遊玩。”

王婕一時語塞,沒有想到好的理由拒絕。

謝不疑便親自下車,走到王珩所在的馬車邊,笑意盈盈,一派好意:“我這樣為你著想,王郎怎麽不露面呢?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片刻,車馬上的簾子被一只蒼白的手撩開。王珩沉默安靜地望過去,他的眉目俊秀文氣,風度翩翩,望之如天邊一觸即散的清湛流雲,他道:“謝四殿下美意,我不過略走一走,不必特意勞駕。”

謝不疑道:“怎麽是勞駕?陛下愛重丞相,我也願為公子解憂,難道王郎身價甚高,連我都不能請動嗎?”

王珩抿了抿唇,眉鋒微鎖,低聲道:“讓路。”

謝不疑同樣壓低聲量,道:“丞相百般攔阻,你都毫不顧忌,難道王郎這份賢德之名真不要了?世家之子,婚姻大事自然聽從長輩,山寺彈琴送別已經有所非議,你冠蓋陪都的好聲譽,真要毀於一旦——”

“這與你有何關聯?”

謝不疑道:“我是替王丞相不值。她辛苦勞累半生,要是臨近半百,還被子孫敗德而牽連清名,那可真是令人心痛不已。”

一提到母親的名聲,王珩緊握著的手便緩緩松開,他吐出一口氣,揉了揉抽痛的眉心,道:“四殿下,你我無冤無仇,往日的嫌隙我已經不計較,你何必戳我的痛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