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2/4頁)

薛玉霄的手按住他的後頸,低頭封住他未說完的言語。她覺得喉嚨裏的熱意無處發泄、無可消散,唯有貪圖他身上這點冰涼之氣,才能咽下這股陡然而起的烈焰。

兩唇相接。柔情如同一張破舊細密的網,被她釋放出的攻擊性和占有意猛然撞散。裴飲雪口中的空氣瞬間被攫取幹凈,幾乎有一種近似窒息的壓抑,他是薛玉霄掌下撫摸的祭品、是菩薩佛陀座下的蓮台,是一只被蟒蛇吞掉的瑟瑟小鼠……她好像真的能吃了他。

他本能一般地想逃。

這完全與情緒、與愛和欲望無關,這是一只獵物不意間踏入獵人的網中。薛玉霄平時的表現太過鎮定沉寂,如同一片水平無波的湖面……但她並不是靜謐的湖水,她是波瀾萬丈的海洋,頃刻間便能將他拖入溺水般的絕境。

她的齒尖碰到了裴飲雪的口腔,如此柔嫩溫順的小蛇,居然被噬咬出血氣漸濃的破損。

這點清涼的鐵銹味兒並不能很好地平息現狀,裴飲雪抓住薛玉霄的肩膀,掌心滲出微熱的汗,他的眼睫被眼淚濡成了粘連的幾簇,從喉嚨裏發出支離的嗚咽,簡直像是引人淩弱的妙曲。

薛玉霄沉墜得更深了。

裴飲雪掰開她箍著腰身的手指,卻因為指腹濕滑使不上力。如果在兩人初見的那一夜,他一定有骨氣握住金錯刀,然而到此刻,他卻連幾根並沒握痛他的指節都掙不脫。旋即,他徹底不能自由地呼吸了,必須要薛玉霄允許,才從與她唇鋒相貼的間隙裏獲得一點空氣——

裴飲雪掙開了一點距離,後頸被她牢牢墊著、掌控著,被薛玉霄拖回原位。

她稍微擡頭,氣息隔著很短的空隙落在他的下頷上,喃喃道:“哭什麽呢……你不是要哄我嗎?”

裴飲雪的心仿佛被抓握揉捏成了其他形狀,在她手中百依百順。他咬著齒列,倉促又慌亂地平復氣息,慢慢地吐出幾個字:“……咬到我了。”

薛玉霄抵著他的唇,吹了吹上面破損的傷口,說:“還有哪裏?給我看看……”

裴飲雪很不相信地看著她,猶豫良久,這才張開嘴,露出還滲著血珠的舌尖。

薛玉霄面露微笑,她低頭重新覆上,沾血的傷口被她“安撫”過——引起熾熱的刺痛。裴飲雪敏銳的神經立刻繃緊了,他無措地用手撐著竹席,向後躲避、再躲避……隨後又被薛玉霄追逐壓來,腰帶上叮當作響的環佩玉石,幾乎摧人意志。

薛玉霄的手勾住他霜色的衣帶,她想要再得到一些清涼寒冷的貼近,才能消止身上的無盡熱火。

裴飲雪按住她的手,意識到自己其實很害怕。他的眼淚落在薛玉霄的手背上,聲音也啞了,只低低地說出來一句:“不要……”

薛玉霄動作一滯,她看著手背上的淚痕,低頭吸了口氣,想起崔錦章曾說“裴郎君目前的體質還不適合生育”,腦海裏的沖動便瞬間消退大半了。

她松開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麽:“……我……”

裴飲雪把手縮回袖子裏,青絲淩亂,眼眶通紅,連嘴角都被咬破了。這時正偏過頭看旁邊的空曠處,擦了擦眼角。

氣息漸穩,燭火的燃聲重新占領上風。

過了大概十幾個呼吸的時間,兩人不約而同地開口。

“對不起,我……”

“對不起。”

薛玉霄愣了愣,立即放松下來。她怕自己剛剛的表現真把裴郎給嚇到了,便試圖解釋:“……你這樣溫柔體貼,我本來只想親親你,一時失了分寸。”

裴飲雪的墨眸猶帶濕意,轉過來看著她,聲音沙啞:“我以為魚水之事順理成章。我、我也不是不向往與你……只是我還……”

薛玉霄道:“我知道,我知道。”

她摸了摸自己發熱的耳垂,心說怎麽回事,親一口得了,怎麽還摟著人家不放開……這跟流氓有什麽區別?薛玉霄一面數落自己,一面伸出手,靠近受驚地小貓一樣拍了拍身前的位置,誠懇道:“別怕,我不會亂來。”

裴飲雪望著她的手,慢慢挪了回去,安靜地伸手幫她更衣。

她腰上的玉佩在解除時撞了撞,裴飲雪動作微滯,摘下玉飾的指尖都隱隱發麻。他喉結微動,斂眉不語,換了衣裳後又重新洗臉,擦去臉上不能見人的淚痕。

這過程中兩人都沒有開口,整理完畢後,裴郎用幹凈的布巾浸過熱水,敷了敷眼睛,紅腫之感逐漸消退。他坐在燈燭邊,腦海內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薛玉霄的視線落在背後應當如何自處。

兩人名正言順、心意相通。他之前還氣惱於薛玉霄是個不通情竅的榆木腦袋,因此多加引導啟發。然而這回卻被薛嬋娟謙和溫柔的表象給騙了,她素齒壓出的淡血痕還密密麻麻地攀爬著一股無休止的熱痛,裴飲雪既覺得自己膽怯無用,又對妻主產生一絲微妙的埋怨……咬得這麽兇,他還以為要被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