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3/5頁)

還是謝不疑的那串更名貴。

裴飲雪喉結一梗,莫名湧起一陣慚羞之意。他的高傲冷淡、離於世俗,仿佛已經紛紛零落成泥,墜為一個再尋常普通不過的世俗兒郎。裴飲雪對自己這種無法控制的變化十分無措,覺得自己這樣著實不該,便又將琉璃佛珠遞給她,強忍情緒,目光清潤如水波震蕩:“還給你。”

薛玉霄將佛珠裝入繡囊,戴著他的素色菩提珠,說:“你的就很好。怎麽不高興地把嘴唇都咬破了?我來看看……”

她的聲音愈發低微清幽,帶著菩提珠的手抵上他的下頷,從珠串上垂下來的細穗在半空中輕晃。薛玉霄垂睫看過來,慢慢靠近,將裴飲雪擋在馬車內一個逼仄的角落,她的目光和氣息如清風般掃過唇畔。

裴飲雪心口猛地一跳,幾乎慌亂欲逃,他側過頭想要躲避,然而薛玉霄的手卻穩穩地捧著面頰,指骨在下頷上緩慢又溫柔的摩挲……她溫暖柔軟的指尖碰到他唇上淺淺的齒印。

濕潤之意沾上指尖。

薛玉霄心念驟亂,她這七竅開了六竅的腦子再度停機,全憑本能地貼過去。她想著裴郎清淡寡寂的性子,居然能這樣活色生香……世人總偏愛撚酸吃醋會撒嬌的小郎君,倒也不算過錯。

裴飲雪眼尾愈發泛紅,手心裏緊張濕潤,不由抵住馬車的內壁,將旁邊的布料裝飾攥得皺巴巴的。他清冷的氣息被薛玉霄染透了,耳根燒起來,不敢看她,只能感覺到她的指尖摩挲著薄唇,揉得紅腫一片。

薛玉霄低首貼近,兩人的唇只差分毫便相貼。刹那間馬車一動,裴飲雪猛地偏過頭,抱住她的腰身,把頭埋在薛玉霄的肩膀上。

他喉間艱澀一動,輕道:“……車外常有路人,你……你會弄出聲響的。”

薛玉霄驀然醒轉,也發覺在馬車上做這種事太過不妥,就算她不要臉,外面那麽多侍從護衛、過往行人,裴郎的臉往哪兒放?何況她……她其實沒那麽不要臉啊。

她回抱住裴飲雪的腰身,手放在脊背上,視線遊移:“……我就是看看你咬到哪兒了?別生氣了,王珩他應該也不是故意的吧。”

她不說還好,一說出來,裴飲雪立即咬了她一口,雖然不痛不癢,但還是咬皺了衣物。他嫌不解氣,往薛玉霄白潤的耳後輕咬一口,低聲:“恨死你了。”

薛玉霄:“……幹嘛咬我,別跟謝不疑學壞,他……呃。”

裴飲雪嚴肅地盯著她。

“……我不說了。”薛玉霄對自己有著比較清醒的認知,“我只是不懂男人,真的。”

……

十余日後,千秋節。

宴會在晚上舉行,東齊的正式宴會大多在夜晚,黃昏之交多為吉時。

此時已到冬至月,收到禮官邀請後,薛玉霄便在家中沐浴梳洗,盛裝打扮。宴會無需官員穿著公服,所以士族娘子們大多衣著名貴,借此機會來彰顯體面、炫耀自家雄厚的實力。

這種時候不必太低調,過於低調反而引人注目。薛玉霄試了兩套禮服,皆是鮮艷濃重之色,襯得她溫柔明麗的面容如同牡丹盛放,都不必靠近,仿佛就能聞到薛娘身上的馥郁香氣。

裴飲雪將一件金色刺繡的披風攏到她肩上,低語道:“若來世我為女子你為男,便以金屋藏之,不放給眾人看。”

薛玉霄道:“上一個金屋藏嬌的可把人家給休了啊。”

東齊流傳的“金屋藏嬌”雖然也是漢代典故,但那位“陳阿嬌”卻是一位出身顯赫的俊秀少年。一般來說,人們皆以帶“女”字的字眼為重,譬如薛玉霄字嬋娟,薛司空名為澤姝,“陳阿嬌”的母親、漢室宗親,則名為劉嫖。“阿嬌”是小名,意思是身份貴比女子,可見其出身之尊。

不過這位“陳阿嬌”最終還是被皇帝廢黜,幽居長門。長門宮盡日無梳洗,乃是冷宮。

裴飲雪給她系腰帶上的環佩,手上微微用了點力,瞥她一眼:“話是這麽接的嗎?”

薛玉霄反應過來,誠懇道:“我錯了。”

她這麽乖乖改之,裴飲雪反而臉上一熱,假裝不為所動。他低下身給薛玉霄整理裙擺,以及落在裙擺上的一組玉佩。

至黃昏將要入夜時,兩人上車入宮,在宮禁處驗證身份、卸下兵刃,隨行的親衛也留在那裏。

入宮後停車步行,宮侍前來接引,抵達千秋殿。殿內盡是宗室重臣攜其家眷,有幾個身負誥命的郎君彼此交談。

薛玉霄踏入殿中,裙上的佩環叮當作響,鬢發流蘇輕動,耳環耀目,一身尊貴奪目的正紅金繡合領大袖衫,上面遍布雲霞翟紋,紋飾繁復美麗,光艷照人,半面宮殿仿佛都被照亮了幾度。

別說被帶來參宴、沒有出嫁的小郎君們,就是已經成家的青年人夫,也被晃得眼神一滯,挪不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