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4頁)

她一時情急,想要伸手扯住她,結果掌心出汗一滑,沒扯住對方。

眾人也被這句話嚇了一跳,但隨著薛玉霄站起身來,完完整整地露出身上白鷴圖樣,看戲般的女郎們便不約而同地一愣,隨後瞪大眼睛,起身行禮:“校書使大人。”

連台上的說書人都微微一怔,臉色變得稍微有點難堪,她行了個簡單的禮節:“原來是薛三娘子,三娘子來到,怎麽沒人通傳知會一聲,就這麽隨意地坐在台下,豈不辱沒了你的身份。”

這位講師是蘭台秘書使,兩人的品級其實是一樣的。

薛玉霄拱手還禮:“本想先拜會崔征月崔大人,聽到講師所講的故事,覺得精彩絕倫,所以耽誤了腳步。”

這是一句很明顯的奉承了。秘書使臉色稍霽,覺得也沒必要把一個貴族嫡女得罪狠了,只聽過薛玉霄在清談上有才華,從沒聽說她在故事編撰上文采出挑,於是道:“方才我一句玩笑罷了,娘子不必……”

然後薛玉霄就在眾目睽睽下走過去了。

秘書使一句話卡在喉嚨裏,她看著薛玉霄走到自己身邊,像是第一次接觸講書一樣摸了摸她案上的書卷,上面記載著《孫娘傳》的諸多要點,還有一個助興的檀板。

“我腹中正有一段故事,還未記錄出版,流傳出去。”薛玉霄不會用檀板,便幹脆不拿起來,“請秘書使斧正指教。”

秘書使看著她一副新奇模樣,就知道她是第一次接觸——這不是胡鬧嗎?想必又是一段乏味無聊、自娛自樂的平庸之作,她本想拒絕,可轉念一想,也能讓眾人看看差距在哪兒。

“指教不敢。”秘書使道,“三娘子請講就是。”

她說著後退幾步,坐在了人群當中。

薛玉霄在腦海中搜索片刻,輕咳一聲,聲音並不似尋常講師抑揚頓挫、富有激情,而是溫柔款款、娓娓道來。

“此事起於漢末晉初,在一個名為平安郡的地方,具體的地方人物已不可考,那時……”

……

薛玉霄入蘭台的事,崔征月是第一個知道的。

她算準了日子,到自己的好友家中,將蘭台中丞趙聞琴從軟榻上薅了起來,催促道:“快走快走,我給你介紹一個奇人。”

趙聞琴睡眼朦朧,酒勁兒未醒,被她薅上馬車,懶怠道:“我已有半年不去蘭台,書院的事都是你們打理,什麽人還要讓我見見?”

崔征月道:“是薛家那位三娘子,她的清談辯難舉世無雙。最近這一個月裏,整理出的辯文就有十幾篇,每一篇都另辟蹊徑,真知灼見……如此一個有大才華的女郎,居然當了校書使!我還以為她必會被軍府征召。”

趙聞琴搖首,道:“她是清談辯才,與我們有何幹系?”

崔征月跟著一怔,一時竟無言反駁,頓了頓,才道:“總比讓那些酒囊飯袋空占位置得好。”

趙聞琴笑道:“她要是真有你說的那麽絕代,軍府豈能放過。可見她沒有在辯文中寫過真正的時務、寫過治國之道。像這樣陽春白雪高來高去的人才,與我們又有何益處呢?說不定在我看來,她薛三也是個酒囊飯袋。”

崔征月正欲再說什麽,趙聞琴已經向後一靠:“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見見她。要是此人平平無奇,你也別打攪我了,新戲文的最後一折,我還沒有想透……”

馬車停在蘭台館閣門前。

趙聞琴被她拉起來,兩人才走了幾步,突然發現今日的氣氛很不對勁——此處的管理雖然松散,但平時也有灑掃的仆役、伺候筆墨的小童,但這一路走來,連個人影都沒看見。

直到兩人遠遠見到那道高高的門檻。

往來仆役,小童,甚至還有浣衣的男奴、廚房的幫工……他們都隔著這座高高的門檻,仔細入神地傾聽著什麽。這些人謹慎地守著這道門檻,被身份完全不同的“大人們”隔離在外,但此刻,卻又仿佛與“大人們”相同,近乎平等無別地傾聽著、想象著、沉浸其中。

崔征月和趙聞琴都是便裝,連兩人路過,他們也只是依依不舍地向兩側躲閃,沒有離開。

崔征月驚詫不已,扭頭一看,趙聞琴也是一臉茫然。她擡起眼,一眼看見被圍在中間的薛玉霄——此刻周圍已經不止是閑散的一些女郎們坐著了,聽眾比之前多了數倍。

堂中顯得很是狹小,最近的人都能碰到薛玉霄的衣擺。

崔征月難以置信,她正要上前說話,忽然被好友抓著手在外圍找了個地方,兩人就這麽坐下來。這位蘭台中丞低聲道:“聽聽。”

聽聽?

崔征月欲言又止,想跟趙聞琴介紹對方,還沒開口,就聽到薛玉霄那股不疾不徐的溫柔嗓音飄進耳朵裏。

“……李小郎君便道,嫂嫂,我已眷愛你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