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3頁)

但看到公子的眼神,又只好遵從:“是。”

……

薛玉霄最近可是很忙的。

崔侍禦史實在太熱情,她借著崔征月的引薦,頻繁出入士族娘子們的宴會,見到了很多在職的官員,特別是蘭台書院的侍書官。

既然參加宴會,就少不了清談。薛玉霄另辟蹊徑的見識和巧思,讓她的名聲越來越響,每次回家都能帶回一籮筐的贈書,仔細翻翻——全是小說。

這還是蘭台書院的珍藏呢。

薛玉霄白天應酬,晚上還要練兵,這麽忙也不忘記練字和惡補讀書,每天沾枕頭就著。

穿書啊……真不是個輕松事。

薛玉霄每天都在掐算時日,等待女主以及第一次京郊動亂的到來。

借著她的風頭,崔明珠這幾日也倍感榮耀。她陪著薛玉霄參加了一場曲水流觴,坐在她身側,洋洋得意地指著遠處幾人。

“三娘,看見沒有?就她們,幾天前還對咱們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現在大家都來結識你,她們成了縮頭烏龜,躲著不敢出來了。”

薛玉霄在想事情,捧著酒杯喝了一口,道:“你也別去惹她們。”

“我能是那種人嗎?”崔明珠穿了一身朱紅的圓領窄袖袍,腰間配短刀。袍子的形制不分男女,行動方便,她滿頭長發只用一根金簪簪住,溜出來幾縷發絲,散散漫漫,手臂壓上薛玉霄的肩膀,“我就是看不起她們沒骨氣,像我就不一樣,不管怎麽時候,我該瞧不起她們,就是瞧不起。”

薛玉霄道:“咱們明珠娘真是有骨氣啊,在崔侍禦史面前……”

“哎哎,這麽不給面子。”崔明珠哼了一聲,“這地方挺好。就是彈琴的人俗了,怎麽總是彈錯。”

薛玉霄漫不經心地說:“你還能聽出彈錯了?”

崔明珠嘿嘿一笑:“我聽不出,但看屏風後彈琴的小郎君們,對著你顧盼神飛、暗送秋波,我就知道他們的心思都不在彈琴上。我說三娘,你生得也太好了,這張臉具有欺騙性——看著可太溫柔了。”

薛玉霄心說我本來就很溫和,這叫相由心生。她剛要調侃幾句,琴聲中突然殺出來一道琵琶音。

薛玉霄擡頭望去,見到一人抱著琵琶跪坐在那裏,影子折落在屏風上。

錚——

猶如厲風撲面而來。

薛玉霄目光一凝。她很少聽到這樣的曲子,在一眾清婉柔麗的曲調當中,這支曲子簡直像是秋風掃落葉,寒風凜肅,又如同丟失的燕京土地上錚錚振鳴的馬蹄。

她的心不由揪了起來,擡手止住崔明珠的話,聚精會神地聆聽。

逐漸地,琴聲全部消失了,像是被這道烈烈的琵琶音殺退。一曲終了,萬籟俱寂。

過了半晌,薛玉霄開口:“其他人都退下吧,請閣下出來相見。”

崔明珠回過神,小聲道:“是個女子。”

琵琶被放下了,一個穿著樸素女裝,梳尋常發髻,戴面紗的人現身相見,行禮道:“在下玉行,見過兩位娘子。”

崔明珠道:“我就說是個女子吧,雖然聲音聽著雌雄莫辨,但琵琶是馬上所鼓之物,本來就不是男人該練的。”

漢代的劉熙在《釋名釋樂器》中就寫到,琵琶出於胡中,馬上所鼓也。當今世上都默認這是獨屬於女人的樂器。

薛玉霄盯著“她”的面紗看了看,總覺得這場面有點熟悉——擅琵琶,戴面紗,玉行,這不是王丞相家裏的王珩公子嗎?!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位可是原著裏最大膽的一個了,腦子裏冒出來的想法總讓人心裏咯噔一下。不過王珩的身體不好,被稱為“再世衛玠”。

當初衛玠從豫章進入京都,觀看他的人堵成了墻,體弱驚嚇成疾,最終病死。而王珩也一樣的俊美柔弱,跟著王丞相從瑯琊來到京兆時,圍觀他的人堵滿了街頭巷尾,他也一樣臥病了數月。

薛玉霄先是看了看他的手,雖然體弱,但他的手確實是練琵琶的手,內側有一些薄繭。

在薛玉霄看他的時候,王珩也在默默地端詳著她。

他男扮女裝,視線便不需要遮遮掩掩,就這麽直視著薛玉霄,盯著那雙濕潤而幽深的眼睛。他注視了良久,才說:“可是薛三娘子當面?”

“是。”薛玉霄承認,“女郎的琵琶聲曠古絕今,我生平罕聞。”

王珩頓了一下,道:“如今的陪都歌舞升平,並不需要這樣的肅殺寒音。”

“歌舞升平?”薛玉霄看著他道,“除了世家大族,還有那些庶族地主的家裏,外面的農民百姓能有什麽好日子過?那些佃戶只有依靠士族才能生活下去,不然就會被官吏層層盤剝,敲骨吸髓。四海無閑田,農民猶餓死,這種事還少嗎?”

王珩凝視著她,目光不曾有一刻偏移:“對,很多人當官,只是依托著士族的身份,其實粗鄙短視,是在職的蠹吏害蟲而已。這些人兼並土地,敲詐勒索,盤剝民脂民膏,卻又軟弱無骨,連燕京都丟了,連同幽州、延州、太原、範陽……都流落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