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2/3頁)
他不是在乎衣服料子的人,但很注重衣冠嚴整與否,自身整潔與否。就是在床笫上的時間裏,他也將刻板與端正刻入骨髓。
這是姜佩兮所見過的,周朔最狼狽的樣子。
“您這麽做,是在為您的侍衛出氣?”他詢問眼前尊貴的夫人。
姜佩兮回過神,她搖頭否認:“不是。”
“我是在為我自己出氣。”
“因為你祖父患病,你很缺錢,是嗎?”姜佩兮問他。
“是。”
“你去賭坊賭錢,就是為贏錢給你祖父治病?”
“是。”
“你不該這麽做。賭坊裏輸贏難定,你很有可能輸得什麽都不剩。”
“我不會輸。”他說。
姜佩兮微微蹙眉,“你這麽篤定自己的運氣?”
“不,我的運氣一直很差。如果靠運氣,我只會輸。”周臨沅搖頭否認。
“可賭坊沒有你輸的記錄。”
“因為我會出千。”他對此極為誠實。
姜佩兮被他誠懇的語氣噎住,半晌才道:“你很不誠信。”
“賭坊不是講誠信的地方。”
“可你平日也滿嘴謊話。”她忍不住抱怨。
“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麽。”
姜佩兮將桌上的錢袋拿到手裏,“你為什麽要選擇這樣的活計?又苦又累。”
“我不會別的了。”
“你又撒謊。”
姜佩兮站起身,“你明明可以去做賬房,這是輕巧且容易的活,而且掙得比腳夫多。”
“我不可以。”
他垂眼盯著地面,“我從沒碰過賬本,根本看不懂各種賬目。”
素色潔凈的衣裙忽而出現在視野裏,周臨沅下意識向後退去。
想將錢袋給他的姜佩兮落了個空,“你躲什麽?”
“您不能靠近我。”
“憑什麽?”她質問道。
“我很臟。夫人。”他的語氣很平靜,只是在陳述當下的事實。
可聽到這句話的姜佩兮卻像是被揪住了心,“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知道你是誰?”
“我當然知道我是誰。夫人。”
心中升起希望,姜佩兮問,“你是誰?”
“李福順。”
“你不是。”
“我是。”
他們開始毫無異議的爭執。
終於姜佩兮率先被他平和冷淡的態度激怒,“李福順四個月前就死了,溺水死的。如今哪來又一個李福順?”
“你偷別人的身份,竊取別人的祖父。”
姜佩兮步步緊逼,“卻拋棄自己的家人,你怎麽可以做這樣的事?”
“所以呢?”
周臨沅看著眼前面上染著薄怒的貴夫人,神色越發冷淡,“我是偷是竊,與您有什麽關系呢?夫人。”
姜佩兮被他嗆得冷笑,“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
他竟然真把話如實重復了一遍,並進行強調:“我說的是:我是誰,與您有什麽關系呢?這位夫人。”
姜佩兮想把婚書甩到他身上,讓他自己睜大眼睛看清楚他們是什麽關系。
她究竟有沒有這個資格來找他。
可她不知道把婚書丟哪去了,翻遍梧桐院也找不到。
如今她手裏唯有能證明他們關系的,是和離書。
他黢黑深邃的眸子平靜無波,像是一潭死水。
姜佩兮擡頭與他對視,他的眼裏再也沒有曾快要溢出來的溫和與親昵。
他的眼睛裏已看不到半點熟悉,姜佩兮只感知到他刻在骨子裏的謙和全數化為疏離冷漠。
“你曾向我許下誓言。你說你會永遠陪著我,你不會欺瞞我。”
姜佩兮看著他的眼睛,“不欺瞞,你沒有做到。現在陪我,你也做不到了,是嗎?”
“李福順從未對任何人許下諾言。”他說。
周臨沅審視眼前的貴夫人,“而且您希望我如何履行誓言呢?像您的死士一樣,永遠做您的狗嗎?”
“你們這些貴胄,都喜歡把人當成牲畜一樣豢養,這很有意思嗎?”
姜佩兮第一次遇到周朔的冷嘲熱諷,她氣得聲音發顫,“你胡說,我才沒有把劉恩當……”
她說不出那個字,太羞辱人了。
“你有。”
他的聲線平靜,吐出的字詞越發刻薄,“你把他當成一條狗,一把工具,一個木偶娃娃。”
“高興了,就叫到身邊逗一逗。不高興或者只是無聊,你們就把我們拆解丟棄。”
“你們這些貴胄,哪一個不是這樣?”
“你閉嘴!”
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樣,她厲聲道,“你不想守諾就不想守諾,犯不著扯這些。”
“我們沒有任何關系,從前沒有,以後也沒有。”
姜佩兮想將手裏的錢袋丟到他身上,可又覺得那太沒禮貌。
最終她伸手將錢袋遞出,“你的工錢。我們間就到此為止。”
簡易的衣衫,靠近了看才見其精巧的暗紋。
重疊繁復的袖口繡著瓊花,凝脂素蘭一般的手捏著錢袋,露出皓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