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2/3頁)

姜佩兮試圖向阿姐求情,卻被阿姐的譏諷駁回。

她本該就這麽沉默著接受。就像阿姐弑父時那樣,躲在母親的佛堂裏,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可只有一次的生命,不該如草芥般輕賤。

那不僅是她異母的弟弟妹妹,那是人命。

姜佩兮第一次違逆了阿姐。

母親給她的錢財一向闊綽,不同於阿姐時常缺錢,姜佩兮從未困窘於金銀。

她給流浪在京都的弟妹們提供了庇護。

她拿錢給他們購衣買糧,請先生悄悄教他們讀書識字。

她想要他們能好好活下去,無關乎血脈親情。

她只是覺得,每個人都該好好活著。

無論是天潢貴胄,還是平民百姓。無論何種出生的人,都該有尊嚴、有選擇地活下去。

她往京都送錢的行徑瞞不住母親。

母親在佛龕前閉目念經時,問她:“為什麽要違逆瓊華?”

“他們不該死。他們沒有做錯什麽。”

母親指尖撚過一顆佛珠:“是不是有人慫恿你?”

“沒有。”

“你可以救他們,但你要知道,你必須承受瓊華知道後的惱怒。她已是主君,不可能像往常一樣縱著你、由著你。”

彼時的姜佩兮垂首回答:“我知道。”

她和阿姐的分歧,早就露出了苗頭。

在沈議未曾出現之前,就已各自有了芥蒂。

“所以佩兮一直在救助他們嗎?”周朔的問題將沉浸在回憶裏的姜佩兮拉出。

她回神後看著周朔:“是。”

“姜主君知道嗎?佩兮你幫他們,姜主君會不會不高興呢?”

“也許。阿姐大概知道吧。”

姜佩兮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沒法瞞住她的。無論我做什麽,她們都會知道。至於那些明面上沒被同意的事,我私下做了不被阻攔,就是被默許了。”

周朔怔了怔,他只知道妻子與江陵關系緊密,但如今這話推敲起來,多少摻雜了些被脅迫的意味。

“佩兮,你……為什麽要救他們呢?”

“難道他們該死嗎?”她看向周朔,“他們不是生來就想要這樣身份的,不是嗎?”

周朔有片刻的啞然,妻子的良善時常讓他有愧。

慚愧於自己出身的卑賤,更愧疚於他的欺騙隱瞞。

於是此刻說出的話便隱隱突破理智的枷鎖,“世路多艱,對女子又尤為苛刻。女子過得總是艱難許多,甚至連她們的孩子,也更難熬些。”

周朔這話說得在理,但姜佩兮聽著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於是她猶疑看向他:“你這話說得奇裏奇怪的,孩子還分男子的和女子的嗎?”

輕飄飄的疑問瞬間將周朔從失落中拉出,隱微幽暗的情緒再次占了上風。

他轉身去拿書架上的書,躲避目光後,他控制自己僵硬的神情,“是啊,我在說什麽糊塗話呢。”

他終究是沒有勇氣坦誠的勇氣。

取下書,指腹撫過書邊,輕微的刺痛讓周朔冷靜下來。

他收拾好情緒,轉身看向妻子時便恢復了溫吞從容的模樣,“既然每筆賬目都有去處,為什麽還要查賬呢?這弄清了好像也沒什麽用。”

“得查清了。我不打算繼續分五成給阿姐了。”

周朔一怔,“為什麽?”

“你已經向建興請辭,周氏肯定不會再給你發俸祿。”

姜佩兮看向周朔,頭頭是道地分析,“我們住在外邊,沒人給我們報賬。單出來過日子,花錢多。府裏的物件添置,冬衣春衫,仆人們的月錢賞錢,筆筆都是賬。”

“而且養孩子是很花錢的。且不說孩子小時候費心神,需要多人照看。等大些,文墨算是小錢,騎射要請專門的師傅,小孩子初學,肯定糟得厲害,器具今天才換新的,明天就這兒磕了,那兒碰了。”

“我們短些也罷了,孩子不能。我肯定要給他最好的。”

頓了頓,姜佩兮想起吉祥,“還有吉祥,我既然把她帶出來,自然對她負責到底,她要學的也不少。眼下她才剛剛啟蒙,用不了幾個錢。等識多了字,就得請學問深厚的先生來教。若她對騎射感興趣,我也不能短了她。”

“等日後再大些……許了人家,她沒有親族做依靠。我們給的嫁妝要盡可能豐厚,不能讓她再外面受委屈。”姜佩兮說著竟傷感起來。

歲月過得快,眼前半大的小姑娘,眨眼間便可亭亭玉立。

她才養了幾天,就要給人家了。

周朔被這樁樁件件的費用說得發懵,他沒有養孩子的經驗。

聽妻子羅列出這麽多,也開始擔心:“要不我出去找份活計?總不能坐吃山空。”

姜佩兮看向他,認真詢問:“你會什麽?能找到什麽活計養這一大家子?”

周朔噎住。來錢快的,多不正當。而正當的,又掙不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