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2/3頁)
此時的他穿著簡單的寢衣,不再是能見客的樣子,露出了難得的隨性閑適。
只有她能看到這樣的他,只有她能名正言順地看到他去冠去帶的樣子,姜佩兮想。
周朔坐到了她身邊,淺淡的皂角氣息混著潮濕的水氣縈繞姜佩兮的四周。
“這是明日法師要講的經書,我們不能一起聽經,但可以一起看看。”
姜佩兮看了眼經書封皮,是大乘佛教的經書。
當世流行的是大乘佛教,不過也有小乘的信徒。她母親是虔誠的佛家子弟,收集了許多宗派的經文。
她幼時跟著母親,聽了不少,不過全是左耳進右耳出。只隱約記得修行大乘的法師會講很多離奇的故事,大多是勸人積德向善,以修來世之福。
信奉小乘的法師多是苦行僧,他們認為人來此間是為“受苦”。因不在乎名譽與尊榮,姜王夫人請不到他們來講經。
姜佩兮在聽膩了各種類似於舍生飼虎的俗講後,翻過小乘的經書。晦澀得狠,她很快就失去了興趣。
而且比起大乘的入世渡人,小乘的出世修己顯得小家子氣許多。
佛,不救世人,要它做什麽?
年幼時的姜佩兮不喜歡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也討厭案台上經久不散的檀香。
只是如今經歷了死而復生的離奇事,她不由猶疑,世上是否真有輪回轉生的六道之說。
周朔攤開經文,翻了幾頁後,看向姜佩兮:“明日法師要講的應該是這些,我們一起看看?”
“不看。”密密麻麻的字有什麽好看的,姜佩兮吩咐他,“你念給我聽。”
“好。”他就這麽乖乖低頭照著經書念。
周朔坐得很規矩,端正有禮,真是一派認真讀書的好架勢。
姜佩兮如今往往得靠著什麽,托著腰才能久坐。她已經坐在這等了他好一會,現在腰很酸。
但她現在不想靠什麽軟枕墊子,她只想賴到周朔身上。
平緩的念經聲一下頓住。
周朔看向靠在自己肩上的妻子,那是微不可覺的分量,卻像是千斤壓向他的心頭。
他伸手攬住妻子的腰,使得他們靠得更近,披散的長發融到一起,各自身上的氣息交纏。
“累了?”周朔問她,他咬字吞吐的氣息落在姜佩兮的額前。
酥酥麻麻的。
姜佩兮伸手扯過佛經,“繼續念。”
她素來矜嬌,此刻仍舊高高在上。
他便繼續念,冗長的經文被緩緩念出,悠長的,平穩寬和的聲音在這間一點也不莊嚴的屋子裏蕩漾開來。
他放松下來的聲音,尤為平和從容,一字一句都讓人心生親近。
姜佩兮忽然想,假若小時候給她講經的是周朔,她大概早就是佛門信徒了。
那些修為高深的法師講經時,母親一聽就是大半天。
在無數煩悶燥熱的下午,她不得不和母親一起跪在佛龕前,聽那些神神鬼鬼又故作玄虛的經文講解。
她總是忍著。忍著高僧們粗糙幹癟又遲鈍老邁的聲音,忍著小腿因長跪而帶來的發麻刺痛。
佛帶有的強制與逼迫,在幼時的姜佩兮心裏烙下了深深的印記。
她一點也不信佛。
她討厭任何的強權逼迫。
“你覺得大乘說得對,還是小乘說得對?”
妻子的聲音忽而響起,周朔中斷了經文的誦讀,“都很好。”
“選一個。”
他想了想:“大乘吧。”
她伸手擁住身邊的人,靠到他的懷裏,最終悶悶地應了一聲。
周朔摟著她,順著她的背脊輕撫,“困了?”
她閉上眼睛,含含糊糊地“嗯”。
這一聲落下後,她就被周朔抱了起來。
姜佩兮摟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胸膛上。她可以聽到他的心跳,緩慢的,平穩的,可以依賴的。
周朔抱著她往床榻走去。
他把人哄出來,現在再把人哄回去。他向來有始有終。
落到床榻上,周朔給她蓋上被子。
“我去吹燈。”他的呼吸落在她的頰旁。
姜佩兮含含糊糊應道,“你去唄。”
她的手腕被握住,周朔無奈地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先松開,好不好?”
姜佩兮這才睜開眼,朦朧的光糊在眼前。她適應了一下,才再次看清,原來她一直揪著周朔的衣襟。
可她毫無所覺。
明亮的燈盞被熄滅,只留下幾盞小光。
待到帳幔垂下,光線就幾不可見了。
姜佩兮把自己窩到被子裏,她為什麽連抓住人家的衣服都不知道?
很快就有人拉她蒙著臉的被子,試圖撥開她的盔甲:“不悶嗎?”
幾乎沒有推拒,她就松開了自己的執著。
新鮮的空氣湧進鼻腔,剛剛的潮濕悶熱散去。
姜佩兮睜開眼,她看到丈夫素白的寢衣,含混著呼喚他:“子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