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5頁)

這次他沒等很久,稍稍坐了半盞茶的功夫,姜妹妹就出來了。

很素雅的打扮,雲山藍的絲緞裙,挽起的發髻上簪著兩支玉簪。

這身就褪去了上次的稚氣,是為人妻的典雅沉靜。

但不論哪一身,都比她穿制服好看。

姜氏那身衣服往她身上一套,就是一副高貴冷清,不近人情的貴女,哪有穿這些有生氣?

王柏起身向她作揖:“姜妹妹,又來叨擾你了。”

姜佩兮回禮:“郡公這是哪裏的話?”

寧安沒有好茶葉,姜佩兮已經認清了這裏的窮苦,幹脆便讓上清水。好歹水能喝,泡了茶反而浪費。

她看王柏手邊的茶盞不像動過的樣子,便說道:“上次讓王郡公連口水都沒能喝上,這次我讓他們上的清水,解渴也是夠了。”

這話一出王柏便笑起來,他們都是自幼尊貴長大的,被錦繡膏粱簇擁著,稍稍次點的茶葉他們都看不上,何況上次那種碎茶。

姜妹妹這話是在調侃,他並不吝嗇對這種玩笑給予反饋:“畢竟不是家裏,只好一切從簡了。姜妹妹若是去我們宛城,我一定拿最好的茶葉招待你。但我烹茶的手藝不如遠山,妹妹可別嫌棄。”

“自然不會。”姜佩兮笑起來,她擡眸看向王柏,“郡公日後若是蒞臨寒舍,我也拿最好的茶葉招待郡公。”

王柏端起茶盞,熱水透過瓷器將溫度遞進手心,“我聽阿娜莎說,姜妹妹想和離,不知是真是假?”

“這有什麽真假之說?”

看著對方坦蕩的神情,王柏沉吟半晌,想通後淡笑:“和離也好,建興畢竟不是什麽好地方。”

宛城也不是什麽好地方,姜佩兮想。

“姜妹妹打定主意和離,江陵那邊是已經商妥好了嗎?”

“還不清楚,這些是子轅處理的。”姜佩兮搖頭,她上哪知道建興和江陵是怎麽分割利益的?

王柏聽到這話禁不住皺眉,怎麽姜妹妹要和離,卻讓一個周氏的人去爭取江陵的同意?

她也太信任周朔了,這遲早吃大虧。

想到這,他不由帶上幾分語重心長,他想勸勸這個並不親厚的妹妹:“周氏綿延數千年,可從沒出過什麽心慈手軟之人。妹妹多加小心才是。”

姜佩兮愣了愣,不太理解王柏為什麽能說到這個。

見對方一臉懵懂,王柏不由感到憂心。

她被姑母、被裴岫保護得太好了,在陽光裏嬌養著成長,不曾見過世家背後的陰私,不曾看到他們為了利益殘害血親、罔顧人倫的模樣。

“建興慣出狼子野心之輩,周司簿若表裏如一,可活不到今天。”

“不,他不是。”她下意識反駁,但王郡公的話沒說錯。

建興壓抑虛偽,周氏殘忍暴虐,利益至上,視人命為草芥。

周朔是他們中的一員,可他不一樣,他寬容和善,秉性純良。

真的嗎?

她反駁的措辭即將出口那一瞬,姜佩兮忽然這麽問自己。

他若真的那般良善,怎麽可能在未來掌控建興,憑一個遠支的身份壓下所有反對聲音?

軟禁、驅逐、處死……

明明一直在發生,從未間斷。

他似乎不願傷害同族,總是容忍退讓,可每一道處置同族的文書都鈐著他的印章。

建興親近主家的旁支後來不是被軟禁,便是被驅逐,還有更多在悄無聲息中死去,於是一步步的,幼主可以信賴托付的人只剩他。

上輩子是從什麽時候起,幼主對周朔的稱呼從“叔叔”變成“叔父”的?

是從什麽時候起那個淘氣頑劣的男孩,不再對她撒嬌任性而變得謹慎小心的?

究竟是什麽時候?

她因為善兒耍脾氣刁難侍女,而將手上的茶盞重重擱置在桌上,想警告自己的孩子。

旁邊的幼主卻立刻起身,一副受驚而恐懼的模樣:“嬸嬸何必動怒,不過是個婢女,既惹得阿善弟弟不高興,杖殺便是。嬸嬸若為這點事生氣,傷了身子,等叔父知道了,定要責備我們的。”

當時的她只驚詫於這個孩子的暴虐,後來便不樂意讓善兒和他繼續處在一起。

如今回想,才想通他能說出這種話的緣由,他怕周朔,怕她,甚至怕這個族弟不高興。

周朔威懾主家,從不是秘密。

無論是京都,還是地方,他們巴結示好的對象是同一個人——朝明公,周朔。

姜佩兮的目光一時恍惚迷離,她看著杯盞裏的清水,遊離的神思逐漸沉澱。

她感受著杯盞的溫度,慢慢說出剛剛來自直覺的措辭:“他和他們不一樣,他不是那些人。”

似乎有一腔孤勇迫使她信任他,她永遠做不好權衡利弊,正如她無法用理智說服情感。

這份信任由何而來,她弄不清。

究竟是周朔在她面前展示地太過溫和無害,還是她無法舍棄不願走出迷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