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番外二(第2/4頁)
天已經暗沉了許久,磅礴的烏雲壓向低空,大風吹得樹葉嘩嘩作響。
桓家的大門被打開了一條縫,開門的門仆低頭看向摔在地上的人,斥道:“哪來的破落戶?你要幹什麽?桓家的門也是你配敲的?”
王柏伸手撐住地面,想要爬起來,他咽下喉間的血,唇齒呢喃:“退婚。”
“什麽?”門仆沒有聽清。
他喘了口氣,擡頭看向門仆:“宛城王氏嫡長子王柏,前來退婚。”
背後的閃電劃破天空,在一瞬間照亮山河大地。
他看到門仆慘白的面色,“我,要與桓家嫡長女桓瀅,退婚。”
“轟隆隆!”
雷聲在空寂的天地裏炸響。
雨滴密密匝匝打了下來,打在王柏的身上,打在從未愈合的傷口上,像是受刑。
他看到自己撐在地上的手洇出紅色,混在雨裏,暈開一片血色。
他很快被控制,押送往桓家主家,他跪在桓主君的面前。
桓主君高坐明堂,手上盤著珠串,沉吟不語。
“讓開!都給我讓開!王柏呢?有膽退婚沒膽見我?”
他聽到了桓瀅的聲音,聽見了劍刃劈碎瓷器的聲音。
他跪在地上,垂著頭,身上的雨水血水一齊滴落在華美的地毯上。
“姑娘,姑娘,主君說不許您見他的。”是仆人在阻攔。
“滾開。”
爭執的聲音忽然停止。
他的視野裏慢慢出現黑色,出現血液一樣蔓延的赪桐花。
他擡眼向上看去,看到鋒利的劍光,看到桓郡君冰冷的神情。
他燦然一笑:“清妍,許久不見了。”
桓瀅神色冷得像要結冰,她咬牙切齒:“王柏,王大郡公,你可真行。”
她把劍摔在王柏的身前,轉身向桓主君走去:“退婚,退就退,誰求著要嫁去他們宛城不成?”
桓主君盯著女兒沉默許久,終於開口:“也好。”
桓瀅站在父親身邊,她冷冷看著身上全是血的人,“王柏,今日不是你來退我的婚,是我退了你的。”
“滾吧,華陰不會再歡迎你。”
桓主君擺了擺手,壓制著王柏的侍衛終於松開手。
王柏撐著地慢慢站起,起身後他笑盈盈看向桓郡君,抱拳拱手道:“多謝。”
他被轟出了桓家。
昏暗的天地裏雨水沖刷著世界,這場悶熱潮濕的雨已經醞釀了太久。
照亮天地的閃電,接連而至的響雷,宣泄著炎夏的怒火。
王柏慢吞吞往山下走,任憑雨水打在身上,酷暑裏他身體的溫度迅速流失。
雨水逐漸模糊了視線,他不再能看清前路,但心中卻有著前所未有的暢快。
他把事情鬧大了,宛城與華陰的婚約作廢,至少王柏與桓瀅的婚書已成一張廢紙。
他履行了他的誓言,貫徹著他的忠誠。
王柏壓不住唇角的笑,他不再有可能迎娶世家的女郎。
王氏會放棄他,他不會成為主君,不需要能執掌宛城的主婦。
他已成廢子。
他一腳踏空,從石階上滾下。
腦子昏昏沉沉,意識被逐漸剝離,他仰面躺著,雨水打在臉上,耳邊是喧囂的雨聲。
啪啦啪啦吵個不停。
“你到底發什麽瘋?”他聽到帶著潮氣的聲音,滿是冰冷厭煩。
他勉強睜開眼,雨水滴進眼睛,使他只能眯開一條縫。
沾上泥水的裙角,從底邊不斷蔓延向上的赪桐花,像是死亡路上的黃泉花。
他才沒發瘋,散木無用,毀掉一切榮譽,就不會再被安排。
他才有可能與阿娜莎在一起,才有可能使他們的婚姻得到認可,他清醒得狠。王柏想。
但他已經說不出話,最後的記憶是油紙傘邊緣,連成線的水流。
*
王柏在一間竹屋醒來。
他身上的傷已經被妥善處理。
清透的光線透過竹窗照進屋子,屋內是雨後才有的清新空氣。
王柏擡手遮光,手蓋在眼睛上,不太想起來,他已經太久沒有睡過這樣的好覺。
他掀開被子,起身穿上準備好的衣服。沒找到發冠,他便不束發,就這樣披散著頭發向外走去。
堂屋裏打盹的老頭聽見聲音,睜眼瞟了他一眼,沒搭理他,就又撐著拐杖閉上眼睛。
王柏向他欠身行禮。
屋外草木蔥郁,草木上都掛著雨水,王柏從草叢間走過,袍角被洇濕。
他來到小湖邊,湖水清澈,水藍的湖面上映著白雲悠悠。
“多謝,欠你個人情。”
她戴著大大的草帽,穿著平民的衣服,毫不顧身份地坐在小馬紮上,手上握著魚竿,專心盯著水面的魚漂。
“醒得挺快啊,看來王國公還是沒下狠手。”她悠悠道。
王柏淡笑,他一掀衣袍,席地而坐。
“你總得給我個理由。”
“我娶妻了。”
釣魚的人轉過臉來,露出端繡溫婉的面容,她挑起眉,“喲,哪家的女郎有這麽大的膽子?居然敢破壞宛城與華陰的盟約,她真不怕王國公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