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筒樓·冰啤(第2/3頁)

“你還狡辯!”女士有些火冒三丈,茶杯砰摔在桌上,“不是你女朋友,你把人帶家裏來?我要不過來,你們準備做什麽?還有你看看你身上穿得是什麽,我不是不允許你談戀愛,但是有些事情你別給我搞得沒法收場!那女孩的爸爸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打發的人。”

他似乎冷笑了一下。

“那不正好,你們也不用費勁心思找理由把我扔出國了啊。”

“你這是什麽態度!嫌我們管太多是嗎?你對我們有什麽不滿意的,你倒是說,別跟我陰陽怪氣的。”

影子的主人就背對著,站在玄關處。那人高瘦,仗著自己優越的身形,穿得很隨意,就很……“捉奸在床”,仿佛只是火急火燎中隨便撈兩件衣服褲子胡亂套上。

上身是寬寬大大的球衣,下面還是印著一中logo的校褲,不過他肩膀寬闊平直,整個人是恰到好處的勻稱,雖然清瘦卻不單薄,線條流暢鋒利,典型標準的衣架子——這種級別的男生。

徐梔想起蔡瑩瑩確實說過,市一中不僅成績內卷得很厲害,連帥哥都內卷。

徐梔眼睛落在他印著logo的校褲上,相比較睿軍花樣百出的校服,一中的校服倒是一直都這麽規訓端正。

但那哥看起來顯然不是端正的人,他靠在門口的鞋櫃上,單手抄兜,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掛在肩上,一只腳懶懶地踩著個全是簽名的籃球,腳邊還丟著個大疆無人機,在他媽的瘋狂轟炸下,還能心平氣和地給自己點了份外賣。

“你又在點什麽!”女士顯然對他了如指掌,“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嗎?”

“吃也不行?”他火上澆油地表示,“那回頭我問問醫院,當初我出生的時候是不是忘了告訴我,我是鐵打的。”

“你說話非要這麽刺嗎?”

他嘆了口氣,“哎,您第一天見我不就知道我是個刺了嗎?”

咋,出生的時候帶刀嗎。

女士大約是覺得自作孽,沉默片刻,話鋒一轉,“你昨晚一整晚都陪你爺爺待在派出所?”

“不然?對方不肯私了啊。”

“廢話,那是專業碰瓷,也就你爺爺手賤會上當,”女士頓了頓,見他不想對長輩發表任何意見的樣子,話題又繞回去,“剛那女孩,你是第一次帶回來還是你們已經——”

“服了,我說了她不是,您希望她是就是吧,我懶得解釋了。”不耐煩到極點。

樓道裏靜謐,蟬聲在窗外高亢嘹亮地叫喚著,試圖掩蓋一切不和諧的聲音,女士的聲音終於有些溫和下來——

“我不管你,反正你馬上要出國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給我處理好。還有,你昨晚在派出所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在台裏開會,開到淩晨三點才結束,早上接到警察電話才知道,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

“嗯,理解,”他這會兒意外地很好說話,並沒打算跟她深究什麽,也懶得問那三點之後呢,抓了把頭發,像只樹懶一樣,慢悠悠地從鞋櫃上起身,“我躺會兒。”

女士叫住他:“你等等,先換身衣服,陪我去趟蔣教授家。”

他大約是氣笑,後背無語地弓了下,又靠回去,“您幹脆送我進國家隊報個鐵人十八項算了。”

說這話時,陳路周不知怎麽冷不丁地回頭掃了眼走廊,視線與門外的徐梔自然相遇,但這會兒他沒在意,很快便轉回去,閉著眼人靠著,一副四大皆空的樣子,沒皮沒臉地跟他媽繼續負隅頑抗:

“媽,我一天沒睡了,我就是給您當三陪,那也得三班倒啊——”

“陳路周!你能不能給我正經點!”

真像,徐梔從小是個調皮性子,說話口無遮攔,林秋蝶女士的口頭禪也是:你能不能給我正經點?

他嘆了口氣,“哎,媽,您先別氣,我更不正經的還沒說呢,但是,我是不是從沒有忤逆過你們的任何意思,用朱仰起他們的話來說,我多少也算半個媽寶男,不論是出國還是復讀,隨你們高興,我也保證,以後交女朋友一定經過你們同意,可以了嗎?我可以去睡覺了嗎?”

“你真的不知好歹——”

中年女人聲音戛然而止,因為視線中驀然闖入一道陌生的面孔。

徐梔大約是太想念跟她母親唇槍舌劍的日子,這樣的盎盂相擊,聽得還挺津津有味、百感交集,徐梔就像一只豎著耳朵的兔子,慢悠悠地踩著台階往下走,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在“圍觀”。

陳路周筋疲力盡地仰頭長吐了口氣,無語又極其無奈:“媽,我真的很困——”

話音未落,大約也是看到母親眼神有些偏離他倆原本交火的視線軌道,於是蹙著眉不太耐煩地回頭。

天邊滾著火燒雲,夕陽像個丹青手,寥寥幾筆,映得整個狹窄的樓道熱烈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