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七卷 青山隔兩岸 願君百歲安(01)

在去圖斯蘭之前, 陸懷征的結婚報告下來。

那天晚上, 他把那黃色的文件袋交到於好手上, 於好茫茫然接過, 怔楞低頭一瞧,沉甸甸又厚重的一小碟,邊角處還蓋著個紅戳戳的機密字樣,慌得不行, “這啥?”

他冷淡地靠在床頭上,還在為剛才那十下憤憤不平,“結婚報告。”

“這麽快下來了?”於好一驚,拆開袋子狐疑地看著他:“韓教授說我的政審不一定能過, 還以為要提審我呢。”

“提審?”他笑得漫不經意, “大清都亡了那麽多年了, 誰提審你,我讓領導找人幫忙疏通了,你那不是什麽大問題。”

於好慢慢把那張申請表抽出來。

看見自己跟他的名字上下排列在一起, 那種命運相連, 生死與共感覺, 讓她怦然心動。

陸懷征, ,96723,xx突擊一隊隊長,空軍少校。

於好,, xx科研院心理所,助理研究員。

底下是一串長長的兩人簡歷,陸懷征歸隊那天讓她發了一份簡歷過去,她二話沒說就給人發過去了,現在才知是用來打結婚報告,早知道就多寫一些獲獎狀況了,心裏有些埋怨,“你怎麽不早說呀,早點說的話,我得重新好好打一份簡歷,之前發給你那份都是我大學畢業求職那會兒做的,這幾年還有好多獎項沒寫進去。”

床頭燈照得臥室光線幽黃,兩人在黑夜裏低聲細語。

陸懷征懶散地靠在床頭上,半開玩笑地說:“準備把幼兒園拿幾朵小紅花的事兒也寫進去?”

於好聽樂了,抱著文件袋撲到他懷裏,撒嬌般的:“其實我一直以來都很聽話,可大家就是不喜歡我。”她抱著文件袋躺在他緊實而賁張的胸膛上,臉貼著他硬邦邦的身軀,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平,仰頭瞧他一眼才說:“不知道你有沒有這種感覺,就是你默默把自己該做的事情一絲不苟的做完,大家好像覺得你就是應該的,而有些小孩什麽都不做,偶爾做點事就能獲得大家青睞,大人們都誇他能幹,我小時候很不解,為什麽總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不知道是不是我目光太狹隘了。”

“有。”陸懷征捋著她的頭發說。

“啊,你也有啊。”她困惑,“我以為你從小應該很討大人喜歡吧。”

陸懷征去摸煙,“我小時候麽?”

於好下巴搭在他胸膛上,兩眼炯炯有神的模樣,好奇心旺盛地看著他:“對啊,你小時候什麽樣兒?”

他取了支煙含在嘴裏,虛攏著打火機,吸燃,隨後骨節分明那蔥長的手指夾著煙把打火機隨手丟回床頭櫃上,淡聲說:“也沒什麽人喜歡我。”

於好不相信。

陸懷征一只手搭在床頭櫃上,將冒著縷縷青絲的煙頭對準床頭的透明煙灰缸,低頭柔情似水地看著她,另只手輕輕刮著她的鼻尖,說:“我姥姥姥爺很討厭我,我記得小時候過年都是分開的,我媽回姥爺家,我跟我爸就回爺爺家,因為我媽懷我時,姥姥那邊有個算命先生說我命格跟姥爺沖,不讓生,我爸從小在軍營裏長大自然不信這些,我媽堅持要生,最後是躲著姥姥姥爺把我生下來了,後來我出生後,家裏的長輩陸陸續續都去世了,我媽很自責,甚至也信了那算命先生的話。有一年,趁我父親回隊裏的時候,我媽拿枕頭蒙住我,她一邊哭一邊跟我道歉……”

於好聽到這,整個人都呆了,手慌張地捂著嘴。

陸懷征捋著她的頭發,輕描淡寫地模樣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我當時拼命掙紮,我那時根本不懂我媽媽為什麽要殺了我,我以為是我做錯了什麽,但我這性子從小就犟,也不知道跟人求饒,就憋著眼淚什麽也肯說。”

“然後呢?”她聲音哽咽。

“最後是我姑姑來了,救了我。當然我知道,就算我姑姑不來,她沒下不去手,我母親是個很溫柔的人,除開拿枕頭蒙我的那天,她平日裏都是一個很溫婉賢淑的人,連重話都舍不得說一句,那天一定是受了刺激。大概是覺得愧疚,對不起我,對不起父親,當天晚上母親就自殺了,死在浴缸裏。”

天呐。

於好捂著嘴,眼圈泛紅,眼淚泫然欲落。

陸懷征刮刮她的鼻子,仍是笑著:“嚇到你了?”

陸懷征用拇指刮去她的眼淚,抽了口煙,繼續說:“如果我姑姑沒有改嫁給霍廷,現在的我可能就會在大牢裏蹲著,或者過著刀尖舔血的生活。”

於好安靜聆聽。

他撫著她耳側的頭發,說:“我姑姑這麽多年生不出孩子,霍廷用我姑姑的名義建了個基金會,撫養了一批小孩上學,每年都有人想以這個基金會的名義搞點工程,簡單的來說,就是想撈筆油水,霍廷愛錢,他比任何人都愛錢,唯獨不會做的就是拿我姑姑的愛去圈錢,什麽都可以動,唯獨基金會他不讓人動。我父母跟我相處時間不長,我最親的兩個人,是我爺爺和霍廷。是霍廷告訴我,愛比恨有意義。其實那個下午,我根本不知道如果我姑姑不出現會出現什麽樣的後果,她真的會停下來麽,其實我心裏的答案是不會,但我仍然原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