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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音希是在翌年赴法國留學的。這一年多,她學得異常辛苦,要學法語,要準備考試課程,要寫論文,要準備作品……法國的美術學院是一向極難考的,衛音希的目標實在高,所以她不得不在最後一年多埋頭苦學。

然而一旦確立目標,她進境極快。溫公子幾次來江城,嘆為觀止。他對顏子真說:“一個有天份、又這般有毅力的人,很難不成功。恭喜你我,將有一個極出色的妹妹和徒弟。”

顏子真在這一年多也取得了相當醒目的成績,她編劇的電視劇正在播出,收視極佳,電影也在密集地籌備當中,幾本小說全部賣出了版權改編影視。

於是溫公子笑呵呵地說:“當然,你本身就是她極出色的姐姐。”

顏子真不得不捧他一句:“是啊,怎麽能不提一提你這個最出色的師父呢?”

兩人已有多次相處,漸漸成為莫逆知交,於是相對大笑。

一年半後,她取得了心儀的學院的通知書。她按照手續,有條不紊地一件一件事情辦妥,竟沒有再求助別人,這段時間來,她成長得很快。

拿到通知書的那天,她在校園裏遇到了鄧躍。

這一年多,她和鄧躍的交集其實並不少,畢竟即將畢業,輔導員是需要經常出現的,他幫助著所有的學生,包括她。但是衛音希心無旁騖,一心攻讀,並沒有作出特別的反應。

鄧躍其時正拿了單反在拍校景,對準了衛音希,笑著拍了幾張,畫面裏衛音希裙衫翩然,秀美清逸。

衛音希駐足,叫了一聲:“鄧老師。”

鄧躍起先只是隨意地說了幾句話,隨後他想到衛音希已經取得的通知書,心中微微一沉,笑:“恭喜你,音希。”

經歷一年多,衛音希已經覺得曾慧永的揣測似真實幻,直到此刻。

鄧躍的眼神裏有著明顯的愛慕貪戀和不舍。

鄧躍看著她,也明白了,衛音希終於知道了他的情意。這一刻,他不禁攥緊了相機,十分緊張。

仿佛風都停止了,鄧躍鎮定了自己,溫和地問她:“音希,我想知道你的心意。”

兩年多過去了,鄧躍終於問出了這句話,壓抑得太多,問出來的時候,心都覺得有點痛意。

衛音希清澈的眼睛看著鄧躍,清晰地說:“我喜歡你,因為你是姐姐喜歡的人,我信任你,因為你是姐姐信任的人。鄧老師,如果這些基礎都不存在了,你對於我,就是鄧老師。”

鄧躍站在那裏,聽著意料中又意料外的回答,心裏仍然平靜,他問她:“是因為顏子真嗎?”是因為顏子真,所以才會說一點喜歡都不曾有,不是這樣的,他看到過她看見他時感激和清澈的笑容。

衛音希輕聲說:“不,不是為姐姐,我是真的,從來沒有愛過你。就算是喜歡,我曾經喜歡過的,也是溫公子。”從來不是你,從來沒有你。她的眼神坦白。

那一年,衛音希去哈爾濱,一半自然是因為和親近的人一起玩會很開心,但小小少女的心裏不是沒有浪漫情思的,她在視頻聊天裏聽到溫公子和他侄女的對話,知道他們將去哈爾濱一直到過年,她雖然知道哈爾濱很大未必能遇上,可是能在異地同處,回來後有同樣的話題可聊,也是她的歡喜。

和喜歡的人同一個時間在同一個地方。

無論哪個女孩子,潛意識裏總有那麽一些些浪漫。

可是回來之後,先是溫公子的態度悄悄轉變,少女總是敏感,自然感覺得到不同,只是因為一則她並非多思多慮的性格,二則當時有卓謙陪著她到處玩鬧,三則她當時已經聽進去顏子真的話,有意無意地開始為留學作準備,實在太過忙碌太過充實,那點不同慢慢的就轉變成了自然。

再到後來,卓謙在她的心中位置越來越重,他的調皮、他的陪伴、他的體貼、到後來他的了解和兩人的默契,讓她慢慢地覺得,前事恍然如夢。

她怎麽會愛鄧躍,她寧願聽著卓謙一遍一遍辭不達意地講解電腦制作也遠遠勝過聽鄧躍妙趣橫生一語中的的講解。

鄧躍看著這個女孩子,她高挑的個子瘦而修長,小小雪白臉上眉黑眸清,湛然若畫,此時專注望著他,微微皺著眉。

他那樣愛她,愛得不敢多說一句話,只怕她惱了,他只是守在她身後,看著她歡喜,心裏便高興得像要脹開,看著她憂傷,胸口便悶得透不過氣。

她便是她的安琪兒,她便是他的阿修羅,他心甘情願沉淪。

就算辜負了顏子真那樣好的女子,他也是咬了牙不後悔。他沒有這樣愛過一個人,愛到心裏面時時地痛。他懷疑他是否深愛過顏子真,因為盡是愉悅。

他顧不得了。他情願飛蛾撲火。

學院裏的流言他是很後來才知道,這畢竟是流傳在學生之間,並非能引起轟動的大事,學院根本無暇理會。他知道的時候事情似乎已經平息,仍有三三兩兩的同學會嬉笑著談起,他欲著手,卻發現無從著手,心中十分憤怒,然而也明白就算在課堂上他也不宜再敲打,如今的大學生不比從前,重提只會再掀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