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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子真並不傻,她只是天生對不在意的人和事會當作無視。說白了鄧安在她心裏一直都是沒有份量的存在,他只是她男朋友鄧躍的哥哥,而已。她對他沒有什麽好感,反而頗有點惡感,只礙於鄧躍和他的兄弟情誼,在人前從不多說什麽,見了面也只是面子上呵呵哈哈。

當然她也很明白自己在鄧安心裏一樣沒有份量,對鄧安來說,她也不過只是他弟弟鄧躍的女朋友,而已。甚至如果自己不是鄧躍的女朋友的話,鄧安對於自己簡直毫無好感。

為什麽?不知道,可能自己在他的心裏也有相當不好的印象。

所以只能說,人和人之間是有氣場的。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而不喜歡一個人也一樣根本不需要理由。

兩個人的生活又基本沒有什麽交集,顏子真簡直都沒空想到這個人。

但是從什麽時候起,他對她的嘲弄、她對他的反擊都漸漸有了溫度,雖然仍是一如既往的不在意,可是會微微有些發笑,也會不經意地記在心裏。兩人的交鋒中,因為他一貫太惡劣,因此她對他從無期待,反而輕松自在,隨意笑罵,反正他也不會讓著她,一點都不必歉疚,完全沒有心理負擔。

這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不知道。

她不是未經情事的女子,她知道自己心裏有了什麽感覺,而這感覺比之當年對鄧躍,更為強烈,更為……奇妙。

和鄧躍,一切是光明的向上的歡快的,她喜歡那種感覺,生機勃勃渾然天成,說笑玩鬧仿似大學戀情無憂無慮,因為彼此認識時前途都已啟程,只需要各自努力,各自順利,因此毫無憂慮,兩人簡直是在人生的康莊大道上快樂無憂地攜手奔跑著,一帆風順得讓人眼紅。就算莫琮這種深覺顏子真應當擁有這種幸福的摯交,有時都忍不住會嫉妒一下。

而現在,一切尚未開始,就已經知道是猶疑的晦澀的茫然的甚至是黑暗的荒唐的,可是,顏子真卻承認,她的心底裏是喜悅的,那種喜悅像埋藏了很久很久的美酒,熏人卻……罪惡。大約在似是而非的時候感覺都特別奇妙吧?患得患失,忽冷忽熱,一時怔忡一時自嘲,回憶起來,和鄧躍因為攤牌太快,直接就奔向快樂去了,幾乎沒有這個階段。

當然,顏子真目前也沒有到達這個階段,她只是覺得隱隱的喜悅,不安荒唐的喜悅。

鄧安是鄧躍的哥哥,就算沒有血緣,幾十年來一起長大,他們比親兄弟更親。鄧躍處處維護他,他也處處照顧鄧躍。

這是一種不好的關系。顏子真心想。這很糟糕。這是不對的。

她忽然想起幾年前她不解地問鄧躍:“為什麽鄧安這樣的人,會有這麽多女孩子,這麽多優秀美麗的女孩子飛蛾撲火一樣的喜歡他?因為他英俊?太不可思議了,我都一點看不出他有什麽好的。花花公子一個而已嘛。”她那時甚至都沒覺得他有多少英俊。不,她其實知道他很英俊,他的英俊在她心裏根本沒有價植。

那麽是因為他沒有對她好?不是的,顏子真向來喜歡明朗歡快的關系,他那花花公子交際花一樣的風格,以前、現在、將來她也只會無視。

顏子真想了半天,想不明白自己的心理,她只是知道,她和鄧安,不一樣了。是的,是她和鄧安,不是她一個人,她無比清楚這一點。

莫琮曾經對她說:“顏子真,你知道嗎,我真喜歡你這一股自信,你天生自然自信,卻並不是盲目,不做作不矯情,不像有的人會給人厭煩和壓迫感,只會讓人覺得天然舒服,像土地裏生出的莊稼一樣。別人對你的惡意對你不是產生不了影響,可是那影響也很有限,只要你繼續長在地裏。”

莫琮沒有,她從不曾擁有這樣的自信,不,或許在工作上,她是有自信的。但是像顏子真這樣的自然自信,其實也很少有人擁有。

最難得的是,她被打擊得曾經想放棄一切,但當她拗腰起身,便立刻恢復天性。那樣可愛的天性。

可是現在顏子真並不知道拿心裏的這種感覺怎麽辦才好,這種……這種感覺,既奇妙又不安,既舒服又煩惱,問題是這還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說,她只有沉默。只能沉默。

過了幾天,莫琮忙完一個采訪,仍和她約了去醫院探望老同學,兩人照例和老同學嬉笑怒罵一番,老同學的情況已經大為好轉,到底年輕,恢復得快,心情也很好——保險公司和肇事司機的賠償很順利地在進行中。這有點得益於莫琮的人脈,當然顏子真也去找了她大舅舅幫忙。

老同學的父母也在病友的幫助下,在醫院附近租了個短租房,準備等他出院後接他過去一直住到痊愈得差不多再回家,一是因為賠償逐步及時到位,二是因為想趁離醫院近方便復診,將養得更好一點以免將來有後患,錢可以再賺,身體永遠是本錢,趁年輕多養好恢復。莫琮和顏子真無比支持老同學父母的明智豁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