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第2/3頁)

最小的表弟卓謙曾經假裝抱怨:“太不公平了,六個表兄弟姐妹,奶奶只寵子真。”其他的孫輩,外婆也是愛的,但實實在在,所有人都知道,從小到大,顏子真才是外婆最愛的孩子。

外婆也從不掩飾這一點。

也許人和人之間,真有緣份。而子真和外婆,便是世間最投契的那對祖孫。

子真看著自己寫在紙上的字:衛音希。

仿佛看到外婆溫和地對她說:“子真,幫我關注她、照看她。”

她對著空空的書房,輕聲說:“外婆,我會的。”

外婆這一生寵她愛她,從來沒有對她提過任何一個要求,只在遺囑裏給了她一封信,信裏最後一句是:“子真,你還記得我給你講過的故事嗎?衛音希是她的孫女。”

顏子真撥通表弟卓謙的手機:“卓謙,你認識藝術系的學生嗎?”卓謙是顏子真小舅舅的獨子,自小和她最親近,現在江城大學當學生會副主席。

果不其然他笑嘻嘻:“不認識也可以打聽的,你要找誰?不過藝術系的學生都挺特立獨行的。”

二十六歲的顏子真也有過年少青春的時期,也自命不凡過,但她也深刻知道,若與學藝術的人比起來,一般少年人的自命不凡簡直就是螢火之與日月,最要命的是,絕大多數藝術學生的“日月”不過也就是螢火,所以她這等平凡人深覺吃不消。

顏子真忽覺有點頭痛,衛音希不會也是這種人吧?搖了搖頭,說:“衛音希,大二。我現在快到你學校門口了,你趕緊問下她在哪個宿舍。”

卓謙啊呀一聲:“我在分校區呢,顏子真你真是馬大哈,也不先問一聲就來,萬一人家也不在呢?”

子真呸一聲:“烏鴉嘴。”

他哈哈大笑。

顏子真問了路,慢慢往女生宿舍走。今天是周日,她起得早,去了別墅過來,也不過九點,又剛下過雪,按照她大學的記憶,這個時候學生們多半還在宿舍。

等到差不多走到女生宿舍樓群的時候,卓謙的電話也來了:“十八號樓四層,這個學期她們換過宿舍,412、414、416不記得是哪個了。”

隔著一個不小的校內湖便是十八號樓。橫穿湖心的路做成水泥走廊,走廊頂上同樣用水泥澆成一條條的藤架子,這個季節水泥藤架子上全是枯枝敗葉,殘雪微融,但到了春夏,牽牛花綠藤葉鋪滿整個藤架子,一定十二分美麗。天可真冷,顏子真跺著腳從湖心小路上穿過去,宿舍樓前是一片空曠的花草地,有錯落的小假山和小小花圃。

408、410、412,顏子真攔住經過的一個女生,那女生只穿著短袖緊身黑毛衣,襯得胸脯十分美好,露出的胳膊雪白豐腴,一張銀盤子似的小臉青春逼人,只是神色中有些傲然不耐,子真忽然有被打敗的感覺,只得草草問:“同學,請問衛音希在哪個寢室?”

聽到衛音希三個字,女生的傲氣倒收了起來,看了子真幾眼,才說:“在416,不過她不在,一大早就出去了。”

顏子真呆了一下,有點失望,說:“啊謝謝。”女生想了想,說:“她要到晚上才回來,你要是有事可以留個條子給她,我和她同寢室。”

子真笑著搖搖頭:“沒什麽要緊事。”那女生點點頭,又看了她一眼,轉身走開。

子真看著她背影,那兩只露在外面的胳脯讓她覺得更冷,她不記得自己十幾歲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麽不怕冷,呼了口氣,回家。

正想著回家是先煮一壺咖啡呢還是泡一杯昨天新買的大麥茶,然後可以坐在被窩裏看書,手機響起來,是媽媽:“子真,明天你不用回來了,我和你爸爸要去參加老年大學的活動。”每周二和周五是家庭日,當初搬出來時規定了一定要回家吃晚飯的。

子真“哦”了一聲,順口問:“這麽冷,什麽活動啊?”司機在一旁問:“往高架開吧,不容易塞車。”子真點頭應了一聲,媽媽在那邊問:“咦,這麽冷這麽早你倒在外面?”子真不經意地說:“哦我吃了閉門羹,正準備往家走。”

媽媽說:“得了,沒事我掛了。”

子真看著掛了的手機笑,這幾乎已經成為和媽媽通話後的習慣。不過外婆也有這個習慣,幹脆利落,永遠在別人之前掛斷電話。子真曾經跟爸爸抱怨:“她們都愛掛人電話,我有被人拋棄的感覺。”媽媽剛好一旁聽到,閑閑地說:“好過被你拋棄呀。”頓一頓又說:“我仙遊的時候才是拋棄你呢,之前你還是少無病呻吟。”子真吐吐舌頭,要噤聲,卻又忍不住挑釁:“那你跟外婆打電話誰先掛誰的?”媽媽淡淡地說:“我。”

爸爸在一邊微笑:“你看,你還有什麽不服氣的?”子真膩在爸爸胳膊裏,笑嘻嘻:“哎呀狗腿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