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香港。

好像特定的一種場景都會有特定的一種天氣,余果所出席過的葬禮幾乎都淅淅瀝瀝地下著雨。鄭萬江的葬禮放在鄭家祖宅的後山舉行,那塊地方葬著鄭永東的奶奶,鄭老爺子的發妻。鄭老夫人自十八歲起便跟著鄭老爺子打拼,鄭家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鄭萬江跟鄭老夫人一手打拼下來的,鄭萬江的兒子也就是鄭永東、鄭遠東同父異母的父親在生下鄭永東之後不久便被人槍殺。相比較大哥鄭遠東,鄭永東從沒有體會過父愛及母愛。鄭盛霆死後,鑒於內外勢力的覬覦,鄭萬江不得不重新坐回三合會會長的位置。

天空灰蒙蒙的,飄著毛毛細雨,地上泥濘不堪,空氣潮濕而又令人窒息,出席葬禮的幾乎都是整個香港裏有頭有臉的人物。鄭老爺子生前黑白兩道通吃甚至連警察的關系都疏通的很好,鄭永東跟鄭遠東穿著一身黑色筆挺的西裝,背脊筆挺立在兩旁,中間擺著一張大大的鄭萬江的黑白照片,和藹而慈祥。

是誰說過,真正陰狠的人看上去永遠無害、而慈悲。

事實上,鄭萬江有個慈善扶貧機構,每年都有大批的物資跟糧食運到魚村這種偏遠的山區。

每一個到場的人,在老爺子的相框下深深的鞠躬,然後走到鄭永東或者鄭遠東身邊安慰兩聲,儀式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余果踏進那片山頭的時候,腳下的泥濘不堪令她有些崎嶇難行。

還不到門口,便有人跑過來迎接她,是爆太,“余姐,這邊走。”

余果詫異擡頭,有些愕然地盯著他,不知是老爺子去世還是被鄭永東折磨的緣故,爆太臉上盡是疲倦、乏累還有冷漠。他出奇地竟然沒有叫她嫂子,爆太見她久久沒有回應,又催促了一遍:“余姐?”

余果終於回神,忙道歉:“抱歉,走神了。”

爆太出奇的平靜,只是淡淡恩了聲,替她撐著傘領著她往前走。一路走去遇上的人她竟都不認識,爆太看出了她的困惑,輕聲跟她解釋:“大少爺比我們早一步收到消息,老大趕回來的時候,醫院、祖宅、會所全部都換成了他的人。”

余果眉心又緊了緊,低聲問:“什麽時候重新選會長?”

“一個星期後。”爆太面無表情盯著前方,“這些都是虛的,會裏的都是些老奸巨猾的人,個個都削尖了腦袋往上爬,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東哥有多少把握?”

爆太冷了臉,“您還關心我們家老大?我還以為這幾日在金絲籠裏呆著要樂不思蜀了吧?”

余果臉色紅彤彤,憋著氣沒跟他計較。

好長的一段路,余果總算走到了鄭永東的跟前,他果然瘦了一大圈,頭發理得更短了一些,依舊英俊,依舊帥氣,依舊挺拔地立在那裏。

在來的路上,她準備了一段好長的說辭,現在卻都忘的一幹二凈。大腦空白地盯著他,還是他先開了口,聲音沙啞而幹澀,仿佛已經很多天沒有開口說過話:“這幾天,過的怎麽樣?”

余果突然覺得一陣心酸,鼻尖微微抽著,“我很好,你呢?”

話音剛落,她簡直想咬斷自己的舌頭,這是什麽白癡問題,他好不好,她一覽無余。

鄭永東露出了這幾天來的第一個笑容:“那就好。”他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全體開始靜立默哀。

禮畢。

所有人開始有條不紊地退場,一場莊嚴肅穆的葬禮終於結束。

**

鄭遠東遠遠地跟余果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余果回之。隨後便帶著人氣勢磅礴地離開後山,只留下鄭永東、余果、爆太等人。

直待他走遠之後,余果才轉頭問鄭永東:“一個星期之後重選會長了,你有信心嗎?”

棚外依舊在下著小雨,鄭永東目光淺淺落在前方不遠出,良久,才開口:“如果我說,我不要這裏的一切,我們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定居,也許不會太富裕,但是足夠你生活,遠離這裏的紛爭,你願意跟我走麽?”

鄭永東表情沒有什麽變化,看不出期待不期待她的回答,仿佛只是隨口一問。

余果卻愣住了,跟他去國外定居嗎?然後只有他們兩個人……

鄭永東佯裝不經意間的一回頭掃了她一眼,英氣的劍眉微微一挑,滿不在乎地說:“看把你為難的,只是個假設,不用這麽痛苦地看著我。”

余果其實差點就點頭了,因為鄭永東說的那個假設,也是她逍想了很久很久地生活。只不過,在她的計劃裏從來沒有他罷了。

鄭永東從小敏感,一眼看破她的想法,他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不管走到哪裏,他都是多余的那個。他喟嘆一聲,揉了揉她的頭頂,輕聲道:“不會有這種假設發生,再也不會。就算你想跟我走,我也舍不得拋下這裏的一切,我盼了那麽久才盼到今天,別傷腦筋了,根本就不會有這種可能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