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被妖孽勾了魂,佛祖, 求救。

——《小怪獸日記》

有時候, 沖動就是人一瞬間的邪念,何須壯膽。

丁羨不管三七二十一, 一閉眼,一踮腳,身體往前傾, 想對著他的臉頰來一口。

剛一起勢,被人一掌摁回墻上, 周斯越的大手溫熱幹燥罩在她臉上, 丁羨從指縫中挑眼看,那人正垂眼睨她, “幹嘛你?!”

她一縮脖子, 整個人老老實實地貼回墻上,“沒……”

少年笑了下松開手, 雙手抄回兜裏, 反身往房間走, 丟下一句:“拿上卷子過來,三分鐘。”

丁羨沖著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光速沖回自己房間, “太晚了,明天再說吧。”

說完,一點兒也沒給他留說話的余地,“砰——”關上門。

周斯越站在門口, 擰緊了眉,半天才搖頭關門。

零五那年北京入冬早,十一月初就下起了小雪,丁羨一早睡醒,窗外變了天兒,銀裝素裹地披上了一層毛茸茸的白色毯子,小雪花在空中飛舞盤旋落在窗上,仿佛細碎的白羽毛,紅墻黛瓦立在這雪白的天地間,平添一抹寧靜。

這節體育課,丁羨大姨媽都被這寒冷的天提前逼出來了,趴在座位上渾身無力,迷迷糊糊睡了幾分鐘,忽覺身上一沉,似有什麽東西蓋下來,睜著雙渾渾噩噩的眼,剛要起身,被人一腦袋按回桌上,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沒下課,接著睡。”

周斯越把一本厚厚的《奧賽經典》丟在桌上,拉開孔莎迪的椅子坐下來,開始刷題,看也不看她,說:“趕緊睡,等會起來給你講十分鐘卷子。”

丁羨蓋著他的羽絨夾克趴在桌上,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少年埋頭刷題的側臉,盯了好半會兒也不肯挪開,像是在看什麽稀罕物件。

約莫是這眼神太灼熱,周斯越有所察覺,忽然側臉:“不睡,那就現在給你講?”

丁羨趕緊閉眼,佯裝睡著。

周斯越瞧她這摸樣,連連搖頭,語重心長道:“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愛學習了?”

“你什麽時候這麽操心我的成績了?”丁羨閉著眼回。

“我是擔心你考不上好大學。”

“那也不關你的事兒。”

話到這兒,再說下去,兩人怕是又要吵起來,周斯越不再作聲,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頭回去做題了,好半晌,原本以為這睡著的姑娘,又開口說,聲音糯糯地:“我不是不愛學習,我只是怕耽誤你……”

周斯越筆尖微頓,沒轉頭,視線緊盯著書本。

丁羨又說:“你時間緊張,別老管我了,這陣先好好準備競賽吧,我調整調整狀態就能跟上。”

僻靜午後,教室裏無人,只有他倆坐在窗邊的位置上,一個趴著,一個弓著身寫題,暖氣打得高,窗戶都蒙上了一層濃濃的霧氣,看不清外頭的世界。

她聲音微低,蕩在這塞滿書的教室裏,懂事得戳人心窩子。

周斯越轉頭盯她一會兒,半晌後,他用筆輕輕在桌上點了點,一字一句,格外認真:“我要的不是你能跟上,明白?”

丁羨瞬間睜眼,周斯越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那雙黢黑的眼,如寒星,是她從未見過的迫切。

“考清華吧,嗯?”他說。

從小到大,丁羨這姑娘說聰明也不聰明,說不聰明有時候也是鬼靈精,可會抖機靈。

葉常青喜歡她,從小便將她帶在自己身邊學畫畫素描,意外發現這丫頭學得有模有樣,不過那時他不得勢,說話沒什麽分量,饒是這丫頭再喜歡,姐姐不願意在她身上花這錢,他也無權決定她未來的路,只能偶爾帶她出去采采風。

那時候,不止葉婉嫻,身邊大多數家長都認為,學畫,學音樂,學藝術都是有錢子弟的玩法,他們這種底層家庭能把孩子供出來就已經是難上加難了。從小思維定式,丁羨也知道自己學畫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於是便將大把的注意力都投放到學習上,一路走來乖巧懂事,成績優異,深得老師家長的喜愛。盡管如此,也從沒想過要考清華這種事。

雖說許多小孩小時候愛在各位長輩親戚面前表達自己的雄心壯志,長大要考清北。

但丁羨從小就不曾說過這些豪言壯語,也不曾想過,她對自己的要求很簡單,離開北京就行,越遠越好。反正是絕對不會留在北京的。

這一下就把她計劃全然打亂了。

至此之前,她都只想去杭州上個普本,所以她很珍惜現在跟周斯越在一起的時光,怕以後,她往南,他留北,再見已不知是何時。

丁羨很清楚自己目前的成績,重點線外徘徊,運氣好了剛過線,運氣不好就只能在二本挑個好專業,別說考超重點線一百多分的清華了。

“我考不上。”

周斯越哼唧一聲笑:“考不上還不知道好好學習?整天跟著孔莎迪瞎混,我發現你這人得管,三天不管就上房揭瓦,一點兒沒有自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