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惡靈20

蔣春眠居住的是老小區, 路上坑坑窪窪,最近暴雨連綿,坑裏聚集著雨水, 回到家門口的時候, 她的鞋子和褲腳濕答答的,她沒注意,盡管冰涼粘膩的感覺很不好受。

從學校到家門口, 她全程吊著口氣。開門進屋,房間內充斥著心臟蹦跳的響聲, 地板被踩出臟汙的腳印,蔣春眠全然未覺,那股席卷全身的戰栗感仍舊如海嘯般洶湧。

她站在燈光明亮的屋內,呼嘯的涼風和暴躁的雷雨被阻隔在外,濕透的衣服緊貼著身體, 她的臉色白得難看。愣愣站了會兒,她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按開聯系人的界面,手指點在某個名字上,觸電般的將手機扔出。

“砰——”

手機屏幕四分五裂。

蔣春眠回神,拿起手機發現已經摔壞。她猛地坐倒在地,捂住胸口,劇烈起伏的胸口仿佛窒息之人的劇烈掙紮, 如此平復良久, 喘息聲才漸漸地平復。

腦海浮現出醫務室看到的那一幕:男生渾身染血, 站在走廊, 廊內視野昏沉,暮光透過窄小的窗口滲進來, 照亮樓道的同時,照亮了男生蒼白到極致的面貌,還有一雙黝黑空洞的雙眸……

蔣春眠咬住唇,明亮室內並沒有削弱她的恐懼,腦海裏不由自主播放的畫面使她心驚膽顫,無法想象身邊相處之人竟然早已經死去,難怪他的身體冰涼,她竟然還以為是他先天體質弱。

和張雁回相處的一幕幕倒帶似的出現。

電光火石間,仿佛有跟無形的繩子串聯起來——李德課堂謾罵、照片傳播、方正祥的毆打、白婧的告白,時間再往前倒,張雁回是老師口中的好學生,是學生眼中的學霸,是異性眼中長相俊美的男孩。

蔣春眠自認為膽子是比較大的,直到今天的事情發生,她在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本能地恐懼湧來,周身仿佛被一股無形的陰冷罩住,導致她後脊柱都是麻的。

冷靜、冷靜、冷靜……她強迫自己做了四五次深呼吸,面前的電視機屏幕映出她此刻的模樣,狼狽不堪,仿佛一只落湯雞。

冷靜過後,深深的懊悔感鋪天蓋地地襲來。

蔣春眠下意識地將那根散亂的繩子串聯起來,由過去到現在,結合方正祥的瘋言瘋語,她編織出了一場噩夢,一場堪比山崩海嘯將人完全毀滅的噩夢。

那是屬於張雁回的真實的經歷……

曾經艱苦努力的好學生,因為一場單方面的表白,被嫉妒毆打,甚至將他的過往挖出來,添油加醋大肆傳播,最可恨的,這場燒滅人生的烈火被人為的添了把幹柴,李德趁機威脅,那些不堪入耳的謾罵聲像一塊塊碎石擊打少年的脊骨……

後來呢?後來又發生了什麽……

電視機映出的影像裏,她淚流滿面。

張雁回居住在肮臟淩亂的巷子裏,然而他的家中卻被收拾的幹凈整潔,母親去世,他獨自生活,打工賺錢,如此繁重忙碌的生活壓迫下,他依舊能夠在學校裏保持好成績,這和他的努力離不開關系。

難怪和他相處的時候總隱隱覺得怪異。

張雁回的家裏擺著滿滿的書籍,被他盛放在木箱子裏,書桌擺滿習題和筆記本,字跡工整,他的性格也是那種穩重踏實的,可蔣春眠和他認識以來,竟沒有見他主動學習過,每次都是她要求,都是她耳提面命地告訴他學習的重要性……張雁回不知道嗎?

他知道。

他為此努力。

他更知道,他早就沒有未來。

眼淚斷線似的湧出來,不僅是被真相震驚到的發泄,更是推測出的對於張雁回往事的悲傷。

蔣春眠伸出手,用手背狠狠擦掉眼淚,她怕鬼嗎?當然怕。沒有人是不害怕鬼的,但是那僅僅是對鬼的懼怕,得知身邊之人是鬼的瞬間,恐懼是本能。和他相處的一幕幕,則成了她勇敢的保護傘。

——鬼當然可怕,張雁回並不。

夜色沒能阻擋蔣春眠的腳步,她舉著雨傘沖去暴雨中。開門的瞬間,和對面的租戶面對面,那人最近辦理了離婚,每天喝酒到深夜,樓道裏彌漫著酸澀的酒臭味。

趙強咧著嘴笑道:“小妹妹……這麽晚去哪裏啊?要不要叔叔送你……別害怕,我不是壞人……來……”

蔣春眠鎖好房門,側身貼著墻面遠離醉酒的男人,匆匆離開。沒有手機,沒法聯系張雁回,蔣春眠徑直跑到了妹兒巷。

巷子裏仍舊是燈紅酒綠,理發店牌子掛著的彩燈絢爛奪目,忽略門內傳出的汙言碎語,蔣春眠提著口氣,給自己加油鼓勁,然後跑到了張雁回的門前。

“叩叩——”

蔣春眠輕聲道:“張雁回,張雁回。”

她咽了口唾沫,強行解釋道:“……你在家裏嗎?我的事情還沒有解決,想了想,還是需要你的幫忙。你開一下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