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夢

星月倒垂在光滑如鏡的海面上，隨著微波蕩漾的船只仿佛嬰兒的搖籃。

溫柔地將船上的每一個人都哄入夢鄉。

山姆威爾突然感受到一股來自天空的呼喚。

漆黑的夜空中，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吸引著他的心神。

他向上跑。

一開始是輕松漫步，隨後越來越快，越跑越高，微涼的海風在他耳邊呼嘯，仿佛在低聲呢喃著什麽。

只是不管他如何奔跑，卻怎麽也無法拉近與天空的距離。

山姆威爾忽地停下，低頭往下望——

便看到了倒映著整個星空的海面，以及上面那艘渺小如螞蟻的海船。

我在飛！

山姆威爾終於意識到這一點。

他猛地俯沖而下，在海面飛速掠過。

陡峭的山脊猛然沖進視野，那赤紅的巖石猶如染著鮮血的利爪，讓他心跳加速，無法自持。

呼——

他一頭紮進了山林中。

無數鮮活的氣味瞬間撲面而來，躲在樹洞中的松鼠，藏在灌木中的野蛇，山洞中警惕起身的麋鹿……這讓他忽然有種獵殺的本能沖動。

好在山姆威爾抑制住這種沖動，繼續往前。

樹林和山丘連綿不斷，向遠方延伸，直到視線和嗅覺的盡頭。

從未有過的奇妙體驗讓山姆威爾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山風忽然躁動，林木也漸漸稀疏。

一棵巨大的魚梁木突兀地出現在他眼前。

郁郁蔥蔥的枝葉遮天蔽日，竟讓他生出一絲淡淡的恐懼。

下一刻，魚梁木上刻畫的那張巨大而古老的人臉忽然睜開了雙眼——

轟！

山姆威爾如遭雷擊，猛地從床上蘇醒過來。

“呼——呼——”

他大口喘息著，才發現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

這個夢……好真實啊。

山姆威爾平復心情，發覺自己已經沒了睡意。

起身喝了口水，他打開艙門，來到了甲板上。

夜色深沉，只聽到海浪輕輕拍打的聲音。

山姆威爾在甲板上隨意地走著，腦中思索著剛才的夢境。

轉過一個彎，他忽然發現，前面居然還有一個人——

娜塔莉。

少女俯身靠在船舷上，擡頭仰望著天空中的彎月，柔和的星光灑在她的臉上，勾勒出精美的輪廓。

“你也睡不著嗎？”山姆威爾走了過去，問道。

娜塔莉回頭見是山姆威爾，頓時又轉過頭去，輕哼一聲，不理他。

“呦？還在為昨天的事情生氣呐。”

娜塔莉又哼唧了一聲，依然不打算搭理身旁這個可惡的男人。

“知道我為什麽不帶你去戴恩家族的城堡嗎？”

這回娜塔莉沒哼唧，看來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只不過，傲嬌的小姑娘不願主動去問。

“因為你太漂亮了呀。”山姆威爾笑呵呵道。

對於怎麽哄女人，他還是懂的。

果然，娜塔莉愣了一下，隨即飛速轉頭看了山姆威爾一眼，然後又立刻扭過去：

“騙人！”

“作為一名騎士，我從不撒謊。”山姆威爾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道。

娜塔莉的小臉上浮現起兩朵紅霞，她扭扭捏捏地轉過頭，小聲問道：

“為什麽太漂亮就不能進城堡？”

“你和你母親之前為什麽一直帶著面紗？”

“為了擋住那些男人覬覦的目光……”娜塔莉說到一半，似乎明白了過來，嘟著嘴道，“那我也可以重新戴上面紗跟著你呀。”

“那也太失禮了。”山姆威爾搖搖頭：“而且你有什麽資格在戴恩家族的老爺們面前戴面紗？真把自己當公主了？”

娜塔莉委屈地低下頭，卻也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不再爭辯了。

但心裏卻忽然升起一絲甜意。

他怕我被戴恩家族搶走，難道是……

不行呀！

他是貴族老爺，我只是野人，我們是不可能的！

也不一定啊……聽說高隱城曾經就有位老爺跟一個女野人相愛……

小姑娘的心裏忽然充滿了歡喜、羞怯、擔憂等等復雜的情緒。

山姆威爾還沒意識到自己剛才隨便哄人的幾句話，已經讓身邊的小姑娘在腦子裏上演了一出精彩紛呈的狗血戀愛劇。

“對了，你們遊鴉部落有去過那裏嗎？”山姆威爾忽然指向了岸邊，問道。

“啊？”娜塔莉還沉浸在自己編織的故事裏，沒反應過來。

“你們不是一直追尋舊神的腳步嗎？那片山林你有印象嗎？裏面是不是有一棵巨大的魚梁木？上面還刻有人臉，是不是你們刻的？”

娜塔莉望著山姆威爾所指的方向，看了半晌後遲疑地搖搖頭：

“我不記得去過那裏，也不知道那裏有沒有魚梁木。不過，赤紅山脈中信仰舊神的不止我們遊鴉部落，估計是別的部落的野人在上面刻的人臉吧。”